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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沈李兩家還未搬到水仙庵來,但這個消息卻着實令明鸞鬱悶了一把。

章家自踏上流放之路,本來事事都還算順利,就是在遇到沈家與李家之後,才會接連倒了大霉,如今還因為受了沈家人的傳染,有親人病死了,這種怨恨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消除掉的,也許這一輩子都消除不掉了。

章家目前還籠罩在天花病魔的恐慌中,所有人都安份地遵守章寂的命令與大夫的囑咐,留在各自的房間中養病兼隔離,自然也就失去了全員碰頭開抱怨大會的機會,但明鸞在正屋的右耳房裡住着,還是能時不時聽到宮氏在廂房裡傳出來的哭聲與咒罵聲――她雖然不敢出門,但在門口對着沈氏的房間公然唾罵還是不成問題的。

沒有人勸阻她。文驥與文騏的相繼死亡讓章家人陷入了悲傷之中,這兩個孩子都是男丁,一個是深受看重的嫡長子,一個是被父親寵愛非常的獨子,他們的去世意味着章家的第三代男丁就只剩下與家人失散的文龍,以及二房庶出的文虎了。文龍下落不明,能否逃脫有心人的追蹤,抵達數千里外的遼東,成功與父親章敬會合,還是未知之數;而文虎年紀尚小,誰也不知道能不能平安養大◎一這兩個孩子都有了不測,章家豈不是有斷嗣的危險?

章家人如今都對沈家怨上加恨,連帶地也對沈氏更為冷淡。在與沈李兩家分道之前,沈氏對娘家人是如何親近的,眾人都看在眼裡,只覺得日久見人心。不管從前她在章家如何受到公婆小叔妯娌與小輩們的喜愛和尊重,唯有在患難當頭之際,一個人才會真正地顯露出自己的品行。

事實證明,哪怕是她把家管得再好,出門交際手腕再高,把婆婆服侍得再舒服,沈氏也不能算是一個好媳婦。從章家人的立場上來說,無論是不識大體只會顧念自家骨肉的宮氏,還是任勞任怨照顧全家人的陳氏,甚至連早在章家出事之初便跟夫婿和離的林氏。都比沈氏更賢惠、孝順。若不是沈氏目前還跟周姨娘與青雀呆在一個房間里養病,而天花一日不消除,便會威脅到所有人的生命,恐怕整個後院里連個肯給她送葯的人都沒有。

原本一直在照顧她的陳氏,由於擔憂女兒的病情而在明鸞床前不眠不休地守了三日。又因為章寂的命令,完全沒踏出過正屋的門,因此沈氏床前除了大夫一日一訪。便只有受雇於周合的一個婆子每天來兩次,一次送葯,一次為大夫引路。

在這樣的處境下,沈氏病情一直起伏不定。玉翟只不過比她早一天發作,都已經能下床行走了。她還在發高熱。大夫考慮過後,決定兵行險着,加大藥力,消她的病情能儘快有好轉表現,否則再放任下去,她的小命也是保不住的。

大夫行動前,先徵求過章寂的意見。後者沉默了一會兒,便點了頭。

陳氏聽說後連忙去尋章寂:“公公怎麼就答應了?大嫂子的身體經過連月折磨,早就不比從前了,若是大夫加大藥量。就怕她受不住,熬不過去!”

明鸞在耳房裡聽見,暗暗着急。忍不住叫道:“母親,祖父自有主張。他也是為了大伯娘好!”心裡卻暗罵陳氏沒眼色,這時候沈氏已是章家公敵,幫她說話是沒有好結果的,她多管什麼閑事?!

陳氏聞言頓了頓,卻沒應聲,只是低頭等待章寂的回答。

章寂倒沒有生氣的意思,反而還用溫和的目光看着陳氏,嘆道:“你這孩子素來是個容易心軟的,我倒不奇怪你會這麼問。只是你也要為你大嫂想一想,如今她的情形,再耽擱下去,就真的好么?”

陳氏面露哀色,以為他是消救回沈氏才答應冒險的,便不再多說:“媳婦兒明白了,一切謹遵父親吩咐。”

章寂收回目光,心中冷哼♀不過是冠冕堂皇的說法,實際上,他對這個長媳積怨已深,家裡其他人也恨不得她早死。只是長子遠在遼東,日後若能在戰事中立下大功,就能惠及家人。可惜這個兒子對妻子一往情深,他身為父親無法代子休妻,更不願讓兒子日後知道家人逼死了愛妻,以至骨肉生隙,因此才會輕易放過沈氏。再說,沈氏所出的一對孫兒孫女深得他寵愛,其中文龍又是章家僅剩的嫡孫,驅逐沈氏容易,卻未免傷了這兩個孩子的臉面。現在這樣最好,如果沈氏熬不過天花,那也是她的命,章家死在這個病上的人不只她一個,即使到了兒子、孫子面前,也能交待過去了。

只是對沈家,他卻沒那麼好耐性。在周合前來探望的時候,他特地摒退眾人,私下問對方:“能不能想法子不讓沈李兩家前來?押解他們的官差中有一個叫吳克明的,為人十分陰狠,又與沈家有仇,對我等池魚也是往死里折騰,如今我們家人人病重,怎麼還能經受得起他的刻意為難?”

周合早對吳克明的事有所了解:“親家老爺無需擔憂,有意讓沈李兩家遷到水仙庵來的是前任的彭澤縣令,他在臨行前留下這個命令,縣丞沒有多想就答應了,但何時實施卻是縣丞說了算的。如今前任縣令已走,拖上些時日也沒什麼。我已經跟縣丞打過招呼了。”

章寂稍稍鬆了口氣,只是還不能放心:“既然前任縣令是受了馮家指使方才為難我等的,那押解沈李兩家的班頭吳克明未必就與他沒有聯繫,就怕這吳克明搞鬼,對縣丞威逼利誘……”

周合微微一笑:“親家老爺放心,這吳克明雖然陰狠,又與沈家有仇,但與章家卻不是仇敵,再遷怒也不至於為了對付章家便把自己的小命送掉。聽說沈家的兒子先前得了天花。李家和押解的差役都有人過了病氣,死了四個人呢!他們怎能不害怕?如今章家關押在水仙庵里,幾乎人人都患了天花,滿彭澤縣都聞之色變,連在門外把守的衙役都因害怕而溜走了,他們若將沈李兩家遷來,固然有機會害沈李兩家得病,但他們也是要跟過來的,難不成他們就不害怕?就算吳克明本人不害怕,其他官差會不害怕么?哪怕人人都視死如歸№澤縣衙也要擔憂天花病人一再增多,疫情會擴散開來呢,斷不會應允的。”

當地衙門不肯應允,吳克明也不能強行將犯人押到別的地方關押÷寂這回總算放下心來了。

但周合也提到了自己打聽到的消息:“我在縣衙里聽說,沈李兩家在遷入水仙庵的事情上態度不一。李家是死都不願,哭着鬧着不肯與章家同居一處;沈家卻是千肯萬肯,還說的他家姑奶奶的病情。無論如何也要派人過來侍疾呢。只是沈大爺又犯了舊疾,他們便改了口,說等過些日子,沈大爺病情有所好轉時。再尋機過來看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