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度c小說網

可怕的儀式已經在進行了,我曾經想象過火炬之光絕對不會拖延時間,卻沒有想到竟然會是這種感覺的儀式。要說這個儀式有多可怕,在一個明確的可見的結果產生之前,完全無法得知,然而,執行儀式的人們流露出來的瘋狂卻能讓人第一時間就知曉,這絕對不是什麼充滿了善意,結果會有某種好處的儀式。我一直都認為自己所做的那些摧毀了這個末日幻境絕大多數人類的罪行沒有任何借口推脫,而那也定然是罪大惡極,極為瘋狂的行徑,做此行為的初衷和目的也並不高尚——因為我不是英雄,不是懷着拯救世界眾生的偉大情操去犯下這些惡行的,而僅僅是為了我所愛着的數人而已——這樣的我所做出的這些事情,在我如今看來,卻全然不比眼前的儀式更加惡劣。

當然,或許對這裡的人來說,我做的事情比他們現在做的事情更加過分,他們如今所表現出來的瘋狂也有一個正常的理由,從而在他們的眼中並非太過於瘋狂。我的這些“老朋友”又是如何看待這場儀式的呢?是否也感受到了這裡彌散的瘋狂呢?他們對儀式的推動,到底是處於一種被迫的心理,還是真的認為這是必要的呢?我深入學習和實踐過心理學,並在過去的冒險中獲得了良好的經驗,然而,這些知識和經驗已經無法讓我解析正在進行儀式的這些人的心理了。

我覺得,自己完全無法理解,為什麼就連榮格這樣冷靜又充滿了正義感和榮譽感的人,竟然對眼前的儀式能夠保持如此平靜又理所當然的心態。我窺視他的眼神,那一度被富江的異常撼動,也為我之惡性而憤怒的眼睛,在注視着這場儀式的時候,竟然是懷着一種渴望又堅定的情感。

就像是,他深信這場儀式能夠挽回如今惡劣的局面,從末日手中奪回這個世界。

我一直都覺得自己是個精神病人,但是,眼前的這一幕讓我覺得這些人比我更像是瘋子。和我的難以置信比起來,富江的臉上浮現出若有深意的快慰,就如同在品嘗着甜品,對比起這些肅穆又癲狂的人們,面帶笑容的她似乎真的可以感受到這瘋狂中的甜美。我一下子就知道了,富江對於眼前此景是樂見其成的,而這樣的態度卻也帶有深深的惡意,比起平時更加人性化的她,這個時候的她更有“江”的味道,也同時擁有更濃郁的“病毒”的味道。

我突然覺得,之前自己一直認為自己是“惡”的想法其實錯了,別人稱呼我為惡魔或怪物,也是錯誤的。站在這裡的人中,我反而是最正常的人類。

半徑足足有二十多米的火盆中,火焰熊熊燃燒,最上方的焰苗是紅色的,中部是橘色的,中間內部則漸漸變成了金黃色,而更貼近盆內的部分,則是淡藍色,而這些層次分明的色彩,也絕對不是正常火焰的樣子。周遭的人們宛如陷入在一個癲狂的噩夢中,瘋狂地吹奏,擊鼓,發出刺耳又不協調的歌聲,雙手高舉膜拜着看不見的東西,不斷有人向火盆中潑灑着某種物質,讓火焰中冒出一縷縷的黑煙。黑煙絲絲縷縷上升到這個地下空間的頂部,卻又不會散開,淤積在一起,有一定的厚度和透明度,而且,似乎還意圖變幻出某種東西。

舉行儀式的人和注視儀式的人涇渭分明,舉行儀式的人站在中間,注視儀式的人,包括我和富江,只是在邊上環視,而在我的觀測中,沒有一個人表現出和我一樣的擔憂,他們只是注視着,或平靜、或激動、或期待、或無所謂地注視着,那神態讓我感到毛骨悚然,哪怕有不少我認知的面孔,這些面孔此時看起來也彷彿是陌生人一樣。

和身邊的“榮格”一樣,只是一個和我熟悉的人相似的陌生人而已。

“……榮格,這就是火炬之光的偏差儀式?”我的心跳隨着那瘋狂的儀式活動不斷加劇,我沉重地問到:“你們真的認為這樣的儀式會帶來好的結果嗎?”

“是的。”榮格毫不猶豫地回答,但又頓了頓,似乎清醒了一點,對我說:“我希望它能帶來好結果,但是,從過去的經驗來說,火炬之光的偏差神秘都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但是,現在我們沒有更好的選擇,不是嗎?我們只能期待這場儀式至少可以發揮出殺敵一千的結果,哪怕要自損八百。”

我覺得自己的臉色應該很難看,因為我覺得眼前的這些人很難看,儘管我可以理解他們的選擇,但是,這場或許是最後一次的偏差儀式給我一種很不好的預感。

“或許我應該阻止你們。”我十分直白地說。

“是嗎?”榮格沒有生氣,只是驚詫地看了我一眼,說:“我不知道你為什麼會這麼想,但是,顯然富江女士並不贊同你的想法。”這麼說著,他沒有去看富江,而是轉回頭繼續注視這場瘋狂的儀式。

我開始嗅到更加濃烈的味道,這種味道在最開始是不存在的,然而,當我聞到的時候,它在無法計數的短時間內就放大到了讓我感到作嘔的程度。我無法形容這種味道,但是,它在我嗅來是很難聞的味道,只是,除了我之外的其他人似乎沒有這樣的感覺,我甚至無法從他們的神態上判斷他們是否同樣嗅到了這種味道。我看向富江,她仍舊是津津有味地注視着這些人的癲狂,但目光卻像是穿透了這些人的存在形態,能夠看到這一切行為表現的深處,去體味那更加本質的東西。她對那些本質的東西有着極其高昂的興緻。

就只有我一個人覺得這場儀式是反胃的嗎?我必須這麼問自己。我覺得自己必須做選擇,然而,又有一種更加強烈的直覺在告訴我,無論我做出怎樣的選擇,都不會讓眼前的一切變好,最關鍵的地方早在我抵達這裡之前就已經過去了,如今正在發生的,接下來將要發生的,就如同水往低處流一樣難以阻擋,不,無法阻擋。那強烈的預感正徘徊在我的心頭,那絕非是用“危險”可以形容的。我確信,這場偏差儀式絕對是除了過去的天門儀式之外,目前為止我見到過的最可怕的儀式。

我真的要對之做點什麼嗎?可是,直覺已經告知我了,無論我做什麼,都不會讓結果發生改變,這個既定事實讓人沮喪又絕望,而瘋狂正從這沮喪和絕望中化作一條毒蛇,於冥冥中向我的心臟咬來。

“我原本以為會是更正常的神秘儀式,但是,沒想到竟然會是這樣……”我對榮格這般說著,展開了連鎖判定。

哪怕是微塵最渺小的躍動,也無法逃過連鎖判定的觀測,觀測的結果在我的腦海中展開一個宏大而精確的形象。微塵相互碰撞,運動就如同波動,沿着一個個彼此做着相互運動的物體向遠方擴散,那些在顯微鏡下可以觀測到的微小物質,那些只能從感覺中找到的細膩變化,向我揭示着眼前儀式的外在表現之下,到底有着怎樣的內涵。我無法理解這些內涵,但是,卻能夠感受到它的扭曲和歪斜,若要形容,它就像是一個被生硬拗彎的龍捲風,從最骯髒的水溝中汲取了大量的污水,它極度不穩定,卻又在瀕臨崩潰的極限保持一個極度脆弱的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