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度c小說網

席森神父遇到了進入蜉蝣廢墟以來最大的困境,那就是有一種潛在的恐怖正在阻止他思考。??他並不是無法打破本能的囚籠,也擁有不屈服於這些恐懼、瘋狂和絕望的絕對信心,但是,在無法思考的情況下,無論是自身的求生本能還是神秘專家的直覺,都在出警告,他完全無法預見進行深入思考的行為後,會否出現讓自己無法抵擋的惡果。如果在這個世界上,所有的困苦都是按照階梯狀上升的話,那麼只需要跨越當前階梯的能力就足夠了,可是,這個世界充滿了惡意的神秘,這種惡意足以將遠人們承受能力的苦痛和死亡,一瞬間施加在人們身上。

那是無處可逃,是無可迴避,是當前的能力無法應對的厄運,也是導致神秘專家死亡的最直接原因。

席森神父總會詰問自己,自己害怕痛苦和死亡嗎?答案往往是肯定的,他不覺得自己害怕。然而,他也並不願意莫名其妙的遭遇自己不想要的痛苦和死亡,亦或者有所預見,卻又不得不踏入那毀滅性的陷阱中。

如今的思考行為,就像是一個看不見的炸藥桶的火線,席森神父看不清這根火線所導致的爆,究竟會引怎樣的效果,他僅僅是感受到了那無可名狀的恐怖而已。

即便無法像平時那樣自如的思考,但是,身為神秘專家的經驗、直覺和本能,仍舊讓他能夠在這樣困難又詭異的時候,保證自己的行動不“行差踏錯”——不,應該說,席森神父只能夠這麼行動,並相信引導自己行動的這些因素,都是正確的。

莫名的電話,在廢墟中響起,莫名的聽筒中,傳來熟悉又陌生的聲音:“我是莎。”

“莎”是誰?當這樣的疑問升起時,席森神父就不由得去思考,伴隨着宛如眼睜睜一步步走向懸崖的恐懼感,他覺得自己似乎想起了“莎”是誰。雖然這種“想起”的感覺並沒有從他的記憶中挖掘出關於目標的詳盡資料,卻讓他下意識肯定了,這個叫做“莎”的說話人是自己人,而自己此時的困境,說不定要有她的幫助才能打破。

“我現在有麻煩了。”席森神父開門見山地說到,他並非不想寒暄,但又覺得自己和對方談不上分開多時,彼此的過去,就在自己落得如此境地前的關係,都不需要做這樣的寒暄,也不需要拐彎抹角地提醒對方什麼事情。

“我知道,來自意識態的巨大衝擊進入了安全網絡。雖然我不太清楚到底生了什麼,但可以想象你的情況。”莎的聲音充滿了一種非人的,機械的,電子化的感覺,並不是人們平時說話時那抑揚頓挫的腔調,每一個音節之間都擁有清晰且一致的間隔,很容易就讓席森神父聯想起科幻中的那些電子化人工智能程序。但是,另一方面,他也下意識十分清楚,對方只是像人工智能,在本質上卻遠人工智能。

“我現在已經無法思考,有什麼東西潛伏在思考行為的背後,那很恐怖。”席森神父也沒有隱瞞這一點。

“那是因為意識衝擊還沒有停息的緣故,而且,這種程度的衝擊的確會引一些不妙的東西。”莎在話筒那邊說。

“不妙的東西?”席森神父覺得對方不用“情況”而用“東西”來描述,顯得有些微妙。

“惡魔從灰霧中產生,本身就是意識和物質的中間態。之前的意識衝擊,很可能會產生特別的惡魔。”莎的聲音在這裡,就像是失去了節奏般,讓人依稀可以感到其是擁有情緒的,但是,這些情緒中摻和了困惑。正是這種“困惑”讓席森神父有些意外,正因為無法思考,所以,完全只能用“印象”去評估這個莎,而從印象上的“莎”來說,並不是會產生困惑的類型。與其說對方掌握的情報量足夠,遭遇到的問題都能從這些情報中找出頭緒,毋寧說,印象中的“莎”根本就不是會因為找不到頭緒而感到困惑的類型。

另一方面,談及“惡魔”,莎本人無疑是相關知識和經驗最豐富的存在。正因如此,才讓席森神父難以想象,讓莎也感到頭疼的惡魔會是什麼樣子。但是,既然莎說了,之前那般強度的意識衝擊會產生可怕的惡魔,那麼,席森神父更傾向於相信這個結論。

“要我做什麼嗎?”席森神父環視周遭的廢墟景象,有一種警示從他的心靈中滋生,來自於神秘專家的直覺,讓他感受到了一種微妙的氛圍的變化,他無法判斷,這是好的變化還是壞的變化,“無論你要我做什麼,都最好快點,我這邊有點不對勁了。”

“我知道,你感受到的情況,正是安全網絡正在遭到入侵的現象。”莎說:“因為意識衝擊,灰霧和惡魔都在大量繁殖,這是素體生命樂見其成的狀況,它們很快就會蘇醒,我們會面臨至今為止最被動的狀況。”

席森神父這時至少確認了三件事:一是,莎和安全網絡有關。二是,莎和自己的確是站在同一戰線上的,而自己等人的對手就是惡魔和素體生命。三是,惡魔和素體生命密切相關,並且目前這種對自己等人不利的局面,卻是對它們影響最,會讓這些敵人壯大。

敵人興盛而我方衰竭,意識衝擊帶來的惡果是顯而易見的,己方原定的計劃或許已經無法取得理想的效果。

“有什麼新計劃嗎?”席森神父一邊問詢,同時有一種直覺,讓他的目光投向左側的方向,那裡似乎生了什麼情況,卻無法用肉眼看清,也無法用語言描述出來,那是很細微的,卻很急促複雜且持續性的變化。一時間,他覺得自己似乎有點兒眼花,看到的事物有些迷濛。

“要恢復全部的安全網絡已經做不到了,統治局部分區域已經完全失去聯繫,我們派出的人手在之前的意識衝擊下,哪怕能夠活下來,也無法如同素體生命那般迅地恢復意識,一旦素體生命率先恢復過來,完全可以預見我們的人手全軍覆沒的情況。所以,我打算只回收可控制區域的人手,將這些區域和失控區域完全隔斷。我已經做過計算,這種做法最多能夠確保三分之一的區域。”

“也就是說,這一盤大蛋糕,我們必須拋下三分之二,才能確保自己的三分之一?”席森神父哪怕沒能深入自己的記憶去進一步思考,但卻完全可以聽出這絕非是過去自己等人的算盤——預期的收入太低了,和自己的習慣並不相符,毋寧說,當前的狀況已經有足夠的細節表明,自己等人投入了大量的精力,而目前的結果卻顯然不盡如人意。

盡如人意的結果,是不會讓自己落入如此凄慘的境地的。連思考都無法深入進行,對任何智慧生命而言都是絕無僅有的悲劇。只要明了智慧,就沒有人一輩子都想做蠢貨。而現在卻是自己不得不去做這麼一個蠢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