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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宙聯合實驗艦隊就像是被甩動的鏈球,在三仙島的控制下開始迴旋,從船體剝落的廢棄物越來越多,剛拋出艦船外,就又像是被某種力場束縛着,無法遠離艦隊所在的位置。這些廢棄物繞着整支艦隊旋轉,就如同星環一般,從遠處看似轉速緩慢,但就近了看,卻是十分劇烈又不協調的運動。

隨着三仙島的侵入加深,這些船艦就越是靠近三仙島,給人一種要在三仙島外殼上緊密壓實的感覺,其內部正在發生的變化是如此的繁雜,即便是義體高川也無法在短時間內逐一弄明白。不僅僅是宏觀結構上的變化,哪怕一個微小的細節,也會帶來劇烈的連鎖反應,三仙島對這些船艦的改造就像是從原子層面上做出更改一般,在義體高川的觀測中,那些正在改變的地方,就如同魚鱗翻起,蛇腹遊動,有一種讓人不禁生出雞皮疙瘩的緊密感。

漸漸的,宇宙聯合實驗艦隊在義體高川的眼中,正在變成一個整體性的生物:一種多數部分充滿了金屬質感,但卻在一些少數的關鍵部分呈現出亞光色非金屬質地的生命。這個生命體的內部有着和人體一樣複雜又平衡的構造,這些構造的種種功能,讓其非常適應眼下的宇宙戰場。

三仙島終於成為更緊密的一個整體的核心部分,各個船艦就是三仙島延伸出去的肢體,像是工具,像是盾牌,像是武器,像是肌膚,彷彿它們本來就是三仙島的一部分。大量的資訊在義體高川的視網膜屏幕中跳躍,深紅色的光弧在艦橋空間躍動,從圓盤流出,從球狀核心釋放到外部空間的圖騰支柱,又從圖騰支柱蔓延到井內壁狀的牆體上,流入鑲嵌在牆體上的容倉內。被封存在這些容倉內的人們大部分是中央公國精挑細選出來的軍人,但數量已經遠遠不足最初的一千萬人,但除了這些軍人外,還有在戰場上收容的己方殘軍。無論這些人來自於哪裡,原本隸屬哪裡,他們如今只有一個身份:三仙島的柴薪。

每一次三仙島啟動大規模高程度的神秘,總要將他們如同柴薪一樣的消耗掉,但即便沒有使用那些超乎想象的攻擊力量,他們也不會空閑下來——他們的大腦通過特殊方式或串聯或並聯,羅列在牆體上的容倉,就像是定位標記一樣,疏離着他們的思維和意識,將他們的思考整合在一起,用在資訊的收集和處理上。

這些人員以這樣的方式共同協作的時候,義體高川完全無法想象,這些人的思維和意識,對資訊的收集和處理過程,究竟是何種模樣,遵循着的到底是類似電子計算機多處理核心的機制,還是仍舊保有自我的感性和理性?

攜帶大量資訊的紅色湖光躍入這些容倉中,又在下一刻從容倉中躍出,就像是電流在一個龐大又複雜的電路中流竄。

“十二都天神煞”系統的十二根圖騰柱上的圖案同樣遊走不定,定睛看去只覺得眼花繚亂。這些圖案分散聚攏,合離不定,像是雲和水,又像是某種祥瑞的生物,既像是不知其名的怪物在雲水之中繁衍生息,又像是不斷消除迷霧的地圖,漸漸露出從未見過的地形。義體高川所擁有的知識,完全無法解析這些圖案所帶來的信息,只是本能感覺到,這些變化都意味着三仙島的運作正在逼近一個臨界點,一旦越過這個臨界點,就會產生一次巨大的爆發,然而,在真正爆發之前,根本無法提前預知這到底是怎樣的一種爆發。

義體高川在這些或是宏觀或是微觀上一致變得相當劇烈的運動中,找不到自己可以做的事情。也可以說,他不覺得自己可以通過主觀的感受性的認知,和如此劇烈的運動配合。倘若硬是要加入進去,不是被碾得粉碎,就是會拖後腿,因此,選擇不去干涉大概才是正確得吧,哪怕在等待的時候,總會讓人有一種“自己是多餘的”的感覺,他也只能放手,任由三仙島自行運轉下去。

此時此刻,似乎已經沒有什麼外在的事物可以阻止宇宙聯合實驗艦隊的計劃了。

義體高川將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納粹身上,他緊盯着月球星體的移動,月球表面變化所暗示的納粹基地的活動,以及已經完全進入物質世界的月球中繼器。

納粹以整一個月球星體為主體,徹底摒棄了在中繼器對撞衝擊中陷入停滯的不規則多面體艦隊,更以一種奇特的方式消耗着數量上無比龐大的這支不規則多面體艦隊,去調整月球星體的內部結構,生成特別的外層空間現象,調整星體運轉軌道,加速星體運動。這些動靜讓月球星體在義體高川的觀測中,釋放着不下於宇宙聯合實驗艦隊的龐大資訊。

就如同宇宙聯合實驗艦隊自身的運動,已經開始在周遭的空間範圍內產生各種奇異的現象一樣,月球星體也彷彿被這些奇異的現象包裹起來。

雖然整體的運動是如此劇烈,而每一處細節的運動又是如此的複雜,但是,無論宇宙聯合實驗艦隊還是月球星體,從開始變化到變化結束,所擁有的時間不超過十分鐘。一切都在加速,當月球星體進入朝向浮游大陸的直線軌道時,在義體高川的視網膜屏幕中,兩者完成撞擊的時間已經開始倒數。

月球星體和蜉蝣廢墟的坐標重疊的六十秒前,宇宙聯合實驗艦隊終於變成了科幻電影中武裝到每一寸土地的死星要塞。它的整體呈球狀,但並不具備光滑的球面,起伏的構造體每一處都是武器,也每一處都是推動器,死星要塞化的宇宙聯合實驗艦隊,擁有比船艦集群更靈活也更強大的移動能力,而這種死星要塞形態的一部分資料竟然預先就保存在三仙島的數據中,給義體高川一種“中央公國預先就考慮到了這種使用方式”的感覺。事實到底是不是在各方船艦製造的同時,就和中央公國有溝通,已經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宇宙聯合實驗艦隊在經歷了種種磨難後,實力依舊在提升——就彷彿一個超越性的意志決定了發展的方式,但卻在邏輯上無話可說。無論如何,己方沒有變弱,就是足夠好的結果了。

死星要塞朝向蜉蝣廢墟和月球星體交接處的一面就像是削蘋果皮一樣層層剝開,環狀的發射口一層層遞進,凹陷的孔洞深邃得讓人覺得從中心貫穿了整個死星要塞。起初是一絲絲的光從發射口的側壁滲出,在短短的數秒內就變成了湧出,緊接着是激射而出,光絲給人的感覺變得銳利,就如同是無數穿透性的激光交纏在一起。糾纏態的光現象仍舊可以用肉眼分辨出它們並沒有徹底融合在一起,每一絲光之間都隔着一個微小的距離,彼此進行劇烈的糾纏運動,像是立體的網絡填充在這個深深的發射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