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度c小說網

無形態的灰質在人們無法注視到的邊界線上飄浮,灰霧彷彿在呼吸,無法辨識的信息跨越統治局內部區域向外擴散,無視常識中的空間和時間的概念,在堅硬的構造體材質上滋生出怪異的血肉。這些產生異變的地方在數理上是無序的,沒有人可以確定在統治局遺址中又有什麼地方突然長出一些奇怪的宛如某種生物組織般的器官,也沒有人知曉這些疑似血肉和器官的物質到底在起何種作用。唯一可以確定的是,它們看起來像是活的。

一片片蠕動着的血肉,一個個收縮鼓脹的器官,正在讓統治局遺址充滿一種怪異的生命的力量。無論是被素體生命牢牢把持的區域,還是被“莎”和“畀”率領的原住民佔據區域,都能看到這些怪異血肉器官的生長,可以看到它們吐出灰霧,將它們盤踞的地盤拖入一種宛如噩夢的迷濛中。巨大的,扭曲的,無法描述的東西,就藏在這些迷霧中,它亦或者是它們,是一個整體,但也是無數的個體,在親眼目睹到它們之前,無法確認它們是存在的,也無法明白它們到底是怎樣的額一種存在,但是,幾乎所有能夠感知外在事物變化的生命都能感覺到它或它們的存在,並由衷相信,它或它們真的就存在於這裡,毋寧說,它或它們正在從一個難以言喻的角落中走出來。

無論是人類還是非人類,無論是個體還是群體,都被一種莫名的惶恐包圍了。所有曾經依賴灰霧的存在都在出生命的悸動,不久後,這份悸動就會變成悲鳴。那些曾經將灰霧如臂使指的力量漸漸失去了原有的靈活性和干涉能力,就像是灰霧中即將誕生一個真正的主人。

在席森神父和素體生命所在的戰場上,那些被捲入灰霧中的神秘專家反而突然覺得壓力輕鬆了一些,他們同樣感受到了,有某些與眾不同的東西正在從灰霧深處——並不是距離上的深處,而是一種更細緻的,更深遠,更本質的“深處”意義——爬出來。那當然是敵人,乃至於,是從感覺上,比眼前的素體生命更加可怕的敵人,一種截然不同於過去所見的無形事物,正在確立一個更具備切實意義的實體。

“這是……什麼?”雖然覺得有什麼可怕的東西要出來了,但是,在親眼見證之前,即便是神秘專家也無法理解自己對之產生的這種扭曲怪異的感覺,說是恐懼也不盡然,總而言之,就像是人類已知的所有情緒分類之外誕生了一種新的情緒。從感覺去想象那東西的形象,也只有一個模糊的蠕動着的輪廓,整個形體是模糊的,其本質更是難以捉摸。

但無論如何,那都是非常危險的,足以毀滅整個統治局的東西。

即便明知在戰鬥中必須專心,但是,神秘專家仍舊不免被那異常而朦朧的變化分去了心思,有一種古怪的吸引力讓人走神,不過,從他的角度去看,明明更加理性的素體生命似乎也沒能抵抗這種突如其來的變化,它的下一擊久久沒有到來,就像是凝固在原地一樣。

雙方所在的地方原本是灰霧中的空泡,這個空泡哪怕在激烈的戰鬥中也沒有破碎的跡象,但是,灰霧卻從意想不到的地方鑽進來了,原本沒有任何灰霧的空泡也開始產生迷濛感,而這些滲入的灰霧也和之前的灰霧似乎有什麼地方不同——若將之前的灰霧視為死物,那麼,如今滲透到空泡中的灰霧就像是某種活生生的生命體,釋放出強烈的存在意識,在意識主導下活躍的感覺。

神秘專家不由得屏住呼吸,一種十分強烈的警惕感從脊椎竄上來,就像是在對自己說,一旦過渡吸入這些灰霧就完蛋了。與此同時,他感覺到自己施展神秘時產生的效果正在降低,那些本已經習以為常的現象一下子就變得難以產生,即便產生了,也會有一種沉重遲鈍的感覺。同樣的,素體生命也沒有好到哪裡去,甚至在某種意義上,素體生命受到這種異常的干擾更加嚴重,有那麼一瞬間,神秘專家似乎看到了,在它們那堅硬的身體上正在長出腫瘤般的東西,但是,眨眼就被素體生命清除了。

即便如此,素體生命的身體仍舊給神秘專家帶來一種“變得柔軟”的感覺,就像是過去未能給予其傷害的力量,已經可以突破那個堅硬的軀殼。

風猛烈地刮著,神秘專家聽到了夾雜在風中的含混聲音,最初他以為是人類的聲音,但隨即就否定了。那絕對不是人類會出的聲音,就像是某些乎想象的幽靈,正在一個自己看不到的世界裡遊走,不斷出悲鳴。

也許躲藏在角落裡的神秘專家沒有注意到,但是,站在高處的神秘專家已經注意到了那些蠕動着的血肉器官正在自己目力可及的範圍內誕生,本能在警告着他們,要不消滅這些血肉,要不立刻離開這個戰場。神秘專家們聽從了內心的感覺,因為,這個警告所帶來的感覺,已經漸漸過了對戰素體生命的緊張感和使命感。

有什麼可怕的東西正在出來,而且讓人覺得一定會出來。

這份可怕的愈加強烈的悸動將席森神父的注意力從戰場上以及對自身的觀測中拉了出來。他正不由自主地追尋着自己內心深處,那彷彿連接着另一個世界的秘密,正在監控整個戰場的進程,但是,無論是戰場上灰霧的變化,還是從內心深處傳來的悸動,都迫使他必須轉移視線和思維——在這一瞬間,他幾乎忘記了自己到底在思考什麼,與此同時,他嗅到了一絲絲似曾相識的味道。

翻滾的灰霧遮蔽了人們的視野,試圖遠離戰場,正在宛如迷宮般的建築物中跋涉的原住民們先注意到那些異質血肉的存在,展現在他們眼前的,或是一堵牆壁,一根樑柱,一扇窗戶,或是別的什麼物事,滋生出這些血肉後,就迅被覆蓋,似乎整個兒變成了肉質的東西,是某種正在運作的器官,但是從可以看到的異化物事中,又找不到一個具體的規律——這種異化不是線性的,彷彿開始時,只是隨機的一個點,之後再從點變成面,由面變得立體,當這種異質的血肉佔領一個在原住民眼中屬於“巨大”的事物後,這個事物就彷彿變成了一個器官,讓周邊物事異化成血肉的度加快。

原住民根本不敢去觸碰這種異常的東西,一直生活在統治局遺址中的他們十分清楚,這些似乎沒有徵兆的異常變化,這種大範圍的,充滿了侵蝕性的異變,這些明顯涉及灰霧和構造體的異常事物,都是極度危險的。乃至於,只要視野中還能看到這些異常的變化,就足以證明自己已經置身於危險之中。

“快!離開這裡!”領頭的人一邊喊着,一邊將能夠釋放高能脈衝的特殊炸彈扔進角落裡,他甚至不敢將這玩意扔到那些血肉上。他的前腳剛離開,特殊炸彈的倒計時就開始了。他聽到跑在前方的同伴經由通訊裝置傳來來的呼吸聲,在全封閉的面罩中尤其顯得沉重乾澀,也明顯暴露了他們的疲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