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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突然來了靈感,我奮筆疾書,我彷彿忘卻了之前的內容,又在冥冥中有一個聲音提醒着我,這就是關鍵的轉折,某一次章節之中,隱藏着某個讓人頭皮發麻的暗示,我將自己所能猜測到的,所能想象到的,所能理解出來的,所認知和見到的,所無法見到卻可以感受到的,物質化而現實的,充滿意識和象徵性的,統統都用這支筆敘述下來。strongMianhuatang.la/strong然後,我也不再記得,自己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着筆,又是如何拿到筆和紙的。

我在冒險中奔馳,受傷,墜落和死亡,但只要我願意,我總能在這個末日幻境中,找到可以記錄自己思想的紙和筆。我描繪的不是我,但也是我,從前的我從更從前的我之中誕生,如今的我從另一個尚存在的我中誕生。我們是一體的,但又是分離的,說到底,我們只用“高川”這個名字所具備的意義聯繫在一起,而這便是我們認知中最為緊密的關係。

我又一次抬頭看向窗戶對面,宛如黑白電影般的房間,阮黎醫生就像是只存在於過去的幽靈,她的輪廓伴隨着時間的流動——倘若時間真的有所流動的話——發生了一點一滴的變形,也許這種變化太過於緩慢而自然,而讓人產生她沒有變化的錯覺,但我仍舊能夠對比腦海中那鮮明的過去印象,注意到她的變化。

我已經有多少時間沒有和她說話了呢?並非是我對她在內心中產生了別樣的意見和想法,也不是我在認知中認為她已經不是她。她的確就是阮黎醫生,我認識她,心中充滿了對她的思想和情感,但是,一個強烈的直覺讓我在她說話之前保持沉默。我可以感受到,她隔着窗戶,從那房間里凝視着我,觀測着我,但我無法肯定,她所注視的是此時此刻的我。

中繼器里的一切都很古怪,我已經見過太過古怪的事物,一切都宛如幻覺,卻在幻覺中暗示着真實,它們渾然一體,讓我無法分辨哪裡是幻覺,哪裡是真實,但是,我的直覺一定會給我帶來警示,而我對這古怪的詭異的神秘的危險的,讓人恐懼、絕望又混亂的一切,都已經習以為常。

她還在凝視着我,凝視着不在這裡的我。我從日記已經存在的內容中,我從那冥冥中響起在腦海中的聲音中,從那宛如燕子般掠過天空的直覺中,再一次意識到,她已經死了。

站在我面前的,不是活人,也不是死者,也許,就僅僅是一個幻覺,一個從病院現實遺留在末日幻境中的殘渣——是的,阮黎醫生已經在病院現實里被“病毒”感染,變成了末日症候群患者而死去,她遺留在末日幻境中的殘渣,卻因為拉斯維加斯中繼器而保存下來,不,更確切來說,我眼前的這個幻影,才是拉斯維加斯中繼器爭奪戰中真正的勝利者。

而我,不過是一個被這個幻影歡迎的寄宿者和代理人而已。MianHuaTang.la$棉、花‘糖’小‘說’

拉斯維加斯中繼器在我的意識傾向下,朝着某個方向移動,但並非是我驅動了它,而是阮黎醫生為我驅動了它。我一想到這裡,內心就不由得隱隱作疼。因為我願意相信,阮黎醫生哪怕死亡了,也仍舊在以這般幻覺幻影的形態幫助我。

我不知道自己所要進行的計劃到底是正確還是錯誤,我只是希望它能帶給大家一個美好的終結,但是,現實和希望不符也是常有的事情。也正因為我無法確定自己是百分之百正確,所以才渴望另一個我和桃樂絲她們執行另一個計劃,哪怕在我的心中,自己的正確達到九成,而桃樂絲她們的正確連一成都不到。

我的心在搖擺,但是,我並不打算妥協。我不希望將最後的結果託付給命運,但是,我卻深深感受到,命運究竟是如何從概率中,促使我們到達一個既定的軌道上。面對那可怕的未來可能性,我需要不斷告訴自己“要堅定不移地相信自己”才能讓自己不至於徹底變得瘋狂。

我不斷觀測着自己,對照着自己。另一個高川的存在,日記中所記錄下來的,他的想法和選擇,就是最好的參照物。從這個參照物身上,我比任何時候都清楚自己在思想、精神、心理等等意識層面上的惡性變化。

然而,我也十分清楚,在愛上她或它的時候,這一切就已經無法挽回。

我的思緒宛如脫韁的野馬,宛如河道崩潰的洪水,在那清晰可知的認識和模糊不清的感受上奔馳,咆哮。而我注視下的窗戶另一邊的房間,阮黎醫生的形象也愈加變得扭曲古怪,她現在只具備一個人形了,若非一直注視着她的變化,恐怕在看到這樣扭曲形態的第一眼時,我也無法將她認出來吧。

這些從我自身出發的,從我所觀測到的外物出發的種種變化越是強烈,就越是會讓我感受到一種發自靈魂的繃緊。它綳得越來越緊,就像是要一觸即發。

就是在這樣愈加繃緊的感受中,我似乎可以感受到,拉斯維加斯中繼器正在迅速靠近那個充滿了吸引力的點——說那裡充滿了吸引力,並不是什麼褒義的說法,具體來說,我可以感覺到宛如陷阱般的惡意以及某種針刺般的威脅,也正因為有這樣的感覺,所以,才能肯定那一定是我所要面臨的情況中,十分關鍵的地方,而這種吸引力,正是處於這麼一種“關鍵性”的認知。

漸漸的,我不由得去聆聽。在我的腦海中,有一個旋律正在升起,從微小如蟲鳴般,到清晰在耳邊可聞。“高川”體內深處,我的靈魂深處,那個它在唱歌。就像是在歌頌劇中人物的精彩演出,也像是在讚歎劇情的精彩——在它的觀測中,它欣賞着這齣劇幕,它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後繼發展,而我無法反抗。

我漸漸迷失在這個聲音中,覺得它雖然讓人恐懼萬分,讓人瘋狂絕望,卻又如此美妙。

然後,在某一刻,我依稀聽到了鐘聲的響起。

在這一瞬間,我比任何時候都要強烈的知道了一件事情:這是新年的鐘聲,一九九九年來臨了!

我猛然看向另一面牆壁,那裡似乎有鍾,但我這時看去時,那裡什麼都沒有,就是一片乾淨整潔的牆壁而已。可那宛如幻聽般的鐘聲,仍舊在我的耳邊敲響,就像是從那個方向,從那堵牆壁上傳來一般。

在鐘聲響起的這一刻前,這次末日幻境到底是什麼時代?什麼年月?什麼時間?我不記得了。也許正因為如此,“一九九九已經到來”的認知所催發的感覺,才會如此的強力而深刻,就像是我所知曉的全部世界,無論是末日幻境還是病院現實,只在這個時候,不約而同地抵達了一個準確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