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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一十三章雪中慢來香 遠也不等馬車完全停下,便直接跳下車去,他快步走前,在距離她三尺遠的地方又急剎車般陡然站定。 縱然是關心則亂,他依然習慣保持一個禮貌的距離。 桓遠上上下下打量楚玉,確定她沒有受到丁點傷害,才終於在心裡舒一口氣。想起自己方才行止很是失禮,他連忙抬手補了一揖,道:“公主。” 楚玉望着他微笑道:“既然已經出了建康,今後便不要叫我公主了,今後我們還得改換身份,為免說漏嘴,你先適應一下,叫我楚玉吧。現在就叫來聽聽。” 楚玉,這兩個字對楚玉來說,不過是她名字的正常稱呼,可是放在山陰公主身上,卻是一個女子的閨名,桓遠張了張口,好半天才吐出如蚊子叫一般的兩個字:“楚......玉......” 輕喚出聲後又覺得彷彿太溫柔親昵了,桓遠忍不住臉上發熱。 見桓遠神情古怪,面頰緋紅,楚玉有些奇怪,但是並沒有怎麼往心裡去,只笑着點點頭,應了一聲,交代道:“今後都這麼叫我吧。” 問了桓遠路上的情形,在得知花錯將桓遠打暈時,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因為那是她出的餿主意,在聽說柳色死於宗越之手時,她沉默地點了點頭,而在聽說容止在那時候醒來時,她反而完全沒有任何錶現。 桓遠簡單說了路上發生的事,接着便想問楚玉是如何趕到他們之前地。但楚玉卻岔開了話題,轉眸看向馬車。 兩人說話間,花錯,阿蠻,流桑,以及幼藍等人都下了車,一併朝她走來。 在他們之後的,是容止。 他並沒有走向她。只閑閑地倚靠在車邊。 流桑等人自然是來到了她身旁。因她正與桓遠交談。也沒有打擾。 花錯見楚玉無恙,心中的愧疚終於開解,才走出一半,發現容止沒跟上來,他遲疑地在半途頓住腳步,卻又不知道該不該往回走。 就好像一條跑道,她是重點。馬車是起點,心無芥蒂的幾人一直走到了她身旁,搖擺不定的人在跑道中段停步,而唯獨一人,始終站在起點,一步都未曾邁出。 他本來也可以和別人一樣,假裝若無其事地走向楚玉,但是他沒有。 楚玉笑容微斂。她的目光越過流桑等人。投注在容止身上。 容止此刻也抬起眼眸,平靜地對上她的視線,在脈脈不語之間。起點與終點遙遙相望,靜靜地看着彼此。 雖然在容止昏睡時已經有過心理準備,但是楚玉還是沒料到,真正解放了的容止,竟然會是這樣地美麗,縱然站在那裡不言不動,他也彷彿匯聚了世上所有地靈氣。 她終於明白,為什麼當初說起鍾年年時,花錯會那樣地不屑一顧,對比此時的容止,鍾年年簡直就好像皓月一旁的螢火般毫不起眼。 可是...... 楚玉嘆了口氣,有些無奈地笑了笑。 太美麗了,美麗得不像是她所能夠擁有的東西,看起來是那麼的遙不可及,如同雲端的輕風和水底的月光,不管她怎麼伸出手,都無法觸摸得到。 楚玉才想開口,忽然面現驚愕之色,看着他們後方。 桓遠順着楚玉地眼光轉頭看去,卻見身後雪白的道路盡頭,一片褚色壓了過來,再近一些,方看清楚了,那是一支騎兵隊伍,與先前宗越所率領的三十人小隊不同,足有三四百人,馬蹄聲錯落交疊在一起,甚具聲勢。 桓遠方才才染上少許緋紅的臉容一下子刷的變白了。 不光是他,花錯等人亦是心驚不已。 與宗越在前方騎馬並行的,是另一名將領,這也是宗越去而復返的原因,他返回途中,遇到這支隊伍,從隊伍中的軍醫那裡確定自己頸上傷口無毒之後,便與那將領一同率領騎兵再度追來。 這已經不是功勞不功勞地問題了,領功地念頭早就被拋到了一旁,現在的宗越,滿心想着的是如何將容止一刀一刀剮成肉片,以消被他兩次戲弄地心頭之恨。 容止瞥了眼越來越近的宗越,笑笑道:“畢竟還是人算不如天算。” 他醒來之時,倉促拔出玉簪解了花錯的危急,劍還是從桓遠身上借來的,又哪裡去尋得來毒藥?說是用毒,不過是利用自家從前積威,以及宗越自己的多疑,嚇唬一番罷了。 然而,他的思慮再怎麼周密,也不可能算到預期之外的偶然事件,比如宗越回去的路上竟會遇到自己人,又比如—— 容止回頭看了一眼。 又比如,楚玉。 不是劉楚玉,而是楚玉。 在心裡默默計算還有多少體力能動用,在這個情形下能做到什麼程度,容止又一次拿起了劍,經過半日多的休息,他又稍稍恢復了少許,倘若先前他能有現在這個體力,便能將宗越一劍殺了免除後患。 自然,這時候說倘若毫無用處,容止也只不過閑閑隨便一想,便將念頭全副放在對敵之上。 然而,宗越的騎兵軍隊尚未來到他們面前,容止卻彷彿感到什麼,全不顧宗越等人很快便要逼近,他轉過身,朝相反方向看去。 楚玉隨之訝然回望。 在他們的另一側,一條道路分成兩條,左側那條道路上,卻竟然也有黑雲伴隨着馬蹄聲, 盪地撲面而來。 一前一後,兩支隊伍將楚玉等人前後包抄。 黑騎是晚一些出現在他們的視野中的,但卻幾乎與另一支騎兵隊伍同時抵達他們身前。 楚玉只聽見蹄聲如雷,數百乘馬疾風般地席捲而來。雪地上碎雪飛揚,翻起白茫茫的一片。馬上地騎士皆是全身玄黑色衣衫,身上披着黑色毛氈大氅,臉上罩着遮擋風雪的黑巾面罩,而更為難得的是,每一匹馬也是與騎士衣衫同色,天生通體黑毛,雄峻威武。 為首的騎士疾馳到楚玉跟前。忽然一抬手。勒住韁繩。駿馬長嘶一聲停下,而緊接着,他身後的上百騎馬一同發出長長的嘶鳴,竟然令行禁止,齊齊地停了下來。 直到這一撥騎士停下,楚玉才看清楚他們總共也不過百騎,但是個個矯健非常。分作兩排整齊排列,每排不過五十多,氣勢上竟然比宗越那邊三四百人還要強上不少。 為首那人翻身下馬,大步走向容止,在距離容止一丈時,他停下腳步,除去面罩單膝跪地:“宇文雄見過公子。” 那自稱宇文雄的人,卻是楚玉曾經見過的於文。此時他已經不似當初與楚玉同往江陵時那般和氣謙沖。他目光堅毅,整個人顯得剛健凌厲,就彷彿一把出鞘地利劍。現在這柄劍,正低伏在容止腳下。 容止依舊依靠在馬車邊,手掌虛抬一下示意宇文雄站起來,接着便轉頭朝面色驚疑不定地宗越笑道:“宗將軍可是願與我們一戰?” 方才容止還沒什麼把握能從這番局面中逃脫生天,但是宇文雄這一到來,局面便完全反轉了——至少在他心中已然是如此。 宗越神情古怪地看着宇文雄帶來地騎士,南朝士兵在騎射之上並沒有多大成就,他想不到在南朝境內,竟然會有這樣威猛的一支騎兵隊伍,不需要正式交戰,只看對方聲勢,便知比自己身後的騎兵要強上十倍。 但是兩次欲對付容止失敗,他又不甘心就此退卻。 宇文雄冷冷地看了宗越一眼,旋即轉過身去,高聲喝道:“兒郎們!備戰!”他的聲音雄壯豪邁,彷彿滾雷一般在這平地上炸開。 “領命!”那百名騎士齊刷刷地應聲,響聲震天,他們同時抽出佩刀,一瞬間刀身上的白光燿得宗越幾乎睜不開眼睛,雪花夾帶着衝天殺氣撲面而來。 這是何等的勇武,何等的氣勢。 宗越幾乎是有些妒嫉起來,他不知道這是哪裡來地騎兵,倘若他南朝的騎兵都能如這般威武剛健,那該有多好? 天助容止。 事已至此,宗越也知事不可為,倘若失去理智的硬拼,只會自己全軍覆沒,他含恨咬牙,與旁邊那名將領說了幾句話,帶領隊伍慢慢撤退。 他三番追來,卻又三次被容止逼退,縱然口中好似含着黃連苦澀無比,卻也不得不含恨咽下。 宇文雄轉向容止,問道:“公子,可要追擊?” 容止笑笑道:“不必,建康既已事變,新帝必不能容下此人,我們何需多費氣力?”頓了一頓,他卻又笑着瞥向宇文雄:“你怎會趕來?” 沒等宇文雄回答,他的眉毛輕輕一掀,忽然想起一事,便笑吟吟地朝百名騎士後方看去。 那已經被馬匹踐踏得凌亂不堪的路上,後方緩緩行着一騎,卻是一個身穿斗篷的人,騎着馬慢慢走着,馬蹄聲不緊不慢地敲打在地面上,也傳入楚玉等人的耳中。 那人慢慢行得近了,一百黑騎自動從中間分開,給他讓開一條路,讓那人一直慢慢地騎到容止身前。 容止笑了笑。 那人慢慢地下馬,他下馬的動作有些笨拙,好像身子不太靈便,騎術更是粗劣得不值一提,但是宇文雄卻並沒有流露出輕視地神色,反而尊敬地看着他。 那人慢慢下馬站定,又慢慢地抬起手來,掀開黑色地絨氈斗篷,露出一邊頰側刻下了深深刀痕的臉。 那張臉原本是極為美麗柔婉的,此時卻被那可怖刀痕和憔悴地情態襯得煞是凄慘。 萬籟俱寂。 墨香。跳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