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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年進駐楚園後,並沒有休息,反倒是將桓遠給邀請燈前對坐。桓遠眼觀鼻鼻觀心。

鍾年年笑意盈盈:“妾身的容貌就這樣不堪入公子的尊目么?”她笑盈盈的斟酒滿杯,雙手端起敬給桓遠,桓遠不願多與這女子相處,草草飲下便打算告辭。

可是他還沒站起來,便感覺到腳下酸軟,而他眼前的絕色女子也越來越模糊,最後留在印象里的,是那一抹儘管模糊,卻飽含着諷刺的微笑。

他萬萬也沒想到,這個外表溫柔美麗並且明顯是富含心計的女子,竟然會滿不在乎的採用這種近乎蠻橫的手法,就這麼明目張胆的昭示她來意不善。

看着桓遠帶着不敢置信的神情倒下,鍾年年緩緩的站起來,笑了笑,對一旁的朱顏道:“讀書人縱然有千般計謀,但是他們經常會想不到,有時候,暴力才是真正決定一切的手段。”

古往今來,王朝更迭,皆是如此。

說完,她便慢慢的走出門外。

月色非常溫柔的灑落在鍾年年身上,她眉眼間的清氣如夢一般的氤氳開,好像人世間最容易破碎的幻影,她輕移腳步,從容徜徉在夜色之中,就那樣不緊不慢的,不慌不忙的。

門外的監視者都已經被硃砂和朱顏清除,橫七豎八的倒在各處,鍾年年卻好似沒有看到,只徑直向前走着。

她一邊走着,一邊低低的歌唱:

“海水夢悠悠。君愁我亦愁。

南風知我意,吹夢到西洲。”

“......南風知我意。吹夢到西洲。”最後一句,她反反覆覆地唱了好幾遍,綿軟而又微微低啞的嗓音在夜色里回蕩着,那麼地空靈飄渺,好似神話故事中引誘凡人的山精鬼魅,每一個音調的起伏都帶着無窮的魔力。

就這樣在夜色裡邊走邊唱,她走出了楚園。接着看到了在門外負手而立的身影。

那身影整個的沐在如水一般的月光下,白色地輕柔衣衫宛如漂浮的冰雪,那麼的柔和,又那麼的寒冷。

鍾年年走上前去,在白衣人身後一丈處拜倒:“多謝公子願意來見年年。”

容止轉過身來望着這絕美的女子,他柔軟的眼波中沒有情感。縱然鍾年年美貌不可方物,可他看着她地樣子,卻好像是在看着一件無生命的東西,比如石子,比如棋子。

看了鍾年年一會兒,容止露出一個似笑非笑的神情,他一撩衣擺,就在鍾年年面前坐下,與她相對平視:“你的歌聲還是那麼的動聽,與七年前我所聽到的相比毫不遜色。”

鍾年年如水的盈盈目光不由得晃動一下。因着容止的話語。彷彿又回到了七年前,那時候她家道中落。父死母病。家中唯一的男孩子是弟弟,才五歲。甚至都不太懂事,更別說支撐起家業了。

那時候,面對眾多的債主,鍾年年唯一地選擇是嫁給一個有錢地富商做妾,那富商年紀大得可以做她的爹還有餘,身子足有兩個她那麼寬。

花樣年華地少女正是對未來充滿了憧憬和幻想地時候,有哪個女子願意麵對這樣悲慘的未來?可是鍾年年那時候沒得選擇,她只能一個人跑到附近地湖邊,一邊哭一邊唱歌,從小她就喜歡唱歌,只有在唱歌的時候她才能忘記煩惱,可是她唱着唱着,淚眼模糊得完全看不清楚時,忽然聽到有水聲接近,隨後一把十分柔和,可是卻又好像無異於天神一般的聲音響起:“你唱歌很好聽。”

這是容止跟鍾年年說的第一句話。

“我想讓你為我辦事。”

這是第二句。

“你家中的欠債和你的弟弟我會顧全。”

短短三句話,打動了鍾年年的心,她勉力的擦乾眼淚,看到的那個人便是現在坐在她面前的少年,雖然容貌有些改變,神情也更為柔和,可是那種掌控一切的無形力量,從過去到現在,沒有絲毫的變化。

思緒飄飛了一會,鍾年年的神智才回到當下,她望着容止,忽然一笑:“在見着公子之前,我原本有許多話要對公子說,可是見着之後,忽然覺着什麼都不用說了,公子分明胸中早有定計,我又何須多言?”

容止依舊似笑非笑的,他站了起來,緩緩朝旁邊走了幾步,又回過頭來,淡淡的道:“鍾年年,明日即刻離開建康城,你回去稟告她,早則半年,遲則一年,我便會返回,讓她再接着支撐些日子。”

聽他語氣轉變,鍾年年知道是吩咐正事,神情一凝轉為肅然:“是。”頓了一頓她遲疑着問,“那麼,要不要對公主......”

“不要動她,公主之事,我自有計較,你無需插手。”

“是。”

鍾年年躬身下拜,當她再直起身子時,容止已經走得很遠,他如雪的背影在銀白色的月光里幾乎融成一片,彷彿連接着天空與地面。

鍾年年小心的舒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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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楚玉在公主府一醒來時,接連傳來的三個消息便打得她暈頭轉向,頭兩件事是連着的:

第一,桓遠昨天在楚園被鍾年年給葯昏了,直到今晨才被救起,而楚園內的所有僕人守衛都被放倒,無一例外。

第二,鍾年年葯翻了桓遠之後,竟然好像強盜一樣席捲了楚園裡

錢的貨色,甚至包括王意之幫楚玉寫的那一帖《將進天天方蒙蒙亮的時候出城。

楚玉聽桓遠稟告消息時幾乎驚得說不出話來,這鐘年年難道不是女間諜么?怎麼這麼沒有職業道德?還是說她兼職干強盜?

太......粗暴了。太囂張了。

楚玉愣了半晌,才從牙齒縫裡擠出來一個字:“追!”桓遠才要去執行。卻立即被楚玉叫住,“等等,不要動用公主府的力量,而是以喻子遠和喻子楚地身份去追,通過官府這一層。”

桓遠匆匆的離開後,楚玉才接收到緊隨而來地第三條消息,這條消息是花錯遣府內的下人來轉告的:“阿蠻病了。”

自從見識到了阿蠻的天生神力後。楚玉就打心裡的認為他簡直好像一架人形戰車,與傷病這種東西是萬萬扯不上關係的,聽說阿蠻病了反而有點稀奇,便連忙穿衣去看。

楚玉最初僅僅以為阿蠻生的只是咳嗽感冒之類地小病,可是看到人的時候,才明白自己的認知是何等的錯誤。

楚玉看到阿蠻時。他正躺在床上,一直昏迷着,儘管他肌膚黝黑,可是楚玉還是看出來那黑里透着滾燙一樣的暗紅色,他的頭臉身上冒出汗水,濕了身下地被褥,即便在昏迷之中,他依然不時發出輕微的呻吟,可見現在他十分的痛苦。

楚玉一陣愕然,轉頭問花錯:“怎麼回事?”

花錯攤了攤手。一臉你問我讓我去問誰的神情。道:“我怎麼知道?今早我來叫他過招,打開門便看他是這副模樣了。”

楚玉伸手摸了一下阿蠻的額頭。只覺得觸手之處滾燙無比。熱得超乎想像,以楚玉所知。假如一個人腦子裡高熱過久,會把腦子燒壞,有部分白痴就是這樣煉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