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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王有個外號叫“不倒翁”,還有個別號,叫“不沾手”。從這個名號,就能看出來此人的性格了。不管是不倒翁還是不沾手,兩個綽號都很形象的說明了淳郡王是個什麼樣的人。

所以皇帝能容下他。

所以皇帝容下了他,可是以這人的性格,也任不了什麼實職。只想全不得罪保命過日子的人,能幹什麼實事兒?不過好歹他輩分還高,坐鎮宗卿還是能說得過去。

壽王呢,平時是個不幹正事兒的,說起吃喝玩樂來,倒是淳郡王很說得來。哪家的歌伎好,哪家的酒菜精,有來有去的。壽王一時不提來意,淳郡王樂得打哈哈。

等壽王把來意說明,淳郡王一琢磨,這事兒對他沒什麼妨礙。十公主一個姑娘家,嫁到哪家影響不大。皇后最近的心力可不在這個事兒上頭,淳郡王樂得做個順水人情。和壽王打好關係,對他也並無壞處。反正壽王——他是不可能問鼎大位的,所以即使兩府來往多些,也不會變成“結黨”。

“壽王爺對妹子倒真是體貼啊,嗯,說起來這名單雖然還沒擬出來,也就是這幾天的事兒了,據老夫所知,有兩個人選。”

壽王滿意而歸,轎子一進府門,他和梁氏就分道揚鑣了。看他匆匆而去的身影,梁氏毫不意外。

倒是她身邊的丫鬟很是不平:“王妃,那邊兒的越來越不象樣了。”

梁氏不慌不忙地問:“又怎麼了?”

不說梁氏那邊,壽王進了含薰的院子。

含薰微笑着迎上來,服侍他換了衣裳,端了茶上來,輕聲問:“今天的事兒還順利么?”

“挺順利的,那個老滑頭算是知無不言了。”壽王看了一眼含薰的臉,有些疑惑的問:“你哭過了?”

含薰下意識抬手摸了下眼:“沒有......”

壽王的臉慢慢沉下來:“是不是我不在的時候......”

含薰忙說:“不是......看你說的。哪有人敢欺負我啊。今兒上午,我家裡人來了......”

壽王一怔:“你家裡人?”

“嗯,我哥哥來了......”

壽王點了下頭。

那怪不得,含薰可有好幾年沒見過家人了,這親人相見悲喜交集,肯定是為這個哭的。

“那是好事兒啊,用不着哭哭啼啼的。只你哥哥來了么?還有別人么?”

“嫂子也來了......”

壽王點了下頭:“他們人呢?”

含薰低下頭去:“已經回去了。”

“回去?”含薰的老家又不在京城,他們回哪裡去?

含薰添了句:“哥哥他們住的客棧。”

“荒唐,住客棧算怎麼回事兒?難得來一趟,你也肯定想和家裡人多說說話,該留他們在府里住幾天。”

潮生輕聲說:“他們也算不得客......”

含薰的身份不過是妾,婢妾的家人,的確算不得正經親戚,也算不得什麼正經的客。

壽王也明白,可是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啊。這世上的事兒要是樁樁件件都按規矩來,人早憋死了。

“你就是顧慮太多。”顧慮的是誰,兩個人是心知肚明的。有梁氏在,含薰想多留自己哥嫂也不能做這個主。

“明天讓范貴去接人,我說的,就安置在西客院兒吧。哪有人大老遠來了,還住在客棧里的。”

含薰帶着淚微笑:“多謝王爺......”

“謝什麼......瞧這眼,跟兔子似的了。”

壽王一句話,下面的人當然不敢怠慢,含薰的哥嫂第二天就被接了來。他哥嫂不過是平頭百姓,一開初接到妹子的信,知道她在王府里做了妾,還很不敢相信。這回真的進了府,由不得他們不信了。

前一日見含薰的時候,她嫂子已經不大會說話了。含薰的樣子可和以前不一樣了,住的那屋子——比畫上的可精貴多了。身上那穿的,頭上那戴的,說不上來是什麼物件,可是都那麼好看。屋裡頭香噴噴的,跟前還有丫頭婆子服侍着——連這些人穿的也比她嫂子身上穿的好幾倍。

這事兒梁氏知道么?

她當然是知道的。

要按着她以前的脾氣,早就鬧起來了。

為著梁家人乾的那些不地道的事兒,她的娘家人已經不登門了,而那個賤婢的娘家人卻堂而皇之的把自己當成客,還住進了府里來。

但是現在梁氏已經學乖了,她絕不和壽王正面頂着干。反正賤胚子的家裡人也是不入流的貨色,聽人說,就外面穿的還齊整,裡面衣裳還打補丁的。她就不信了,壽王和這樣的人有什麼話說——是能說吃喝玩樂啊,還是能說莊稼生計啊?

再說,還有十公主的事兒——皇帝萬壽節又將至,備禮也是大事兒。梁氏不急不慌,壽王自然會到她這兒來的。

梁氏看着鏡子里的自己。

那面龐,眼神,表情......好象都和出閣前的自己沒有什麼分別。

不,她自己知道。

她身體里的一部分,已經老了,死了。

她以前太天真,以後再也不會了。

她現在就想要一個孩子。

梁氏的手緩緩向下移,落在腹部。

一個,自己的孩子。

而不是西廂房裡那個,不知哪個女人肚裡生出來的種。

梁氏抬起頭朝上看,檐下燕子窩中里傳來雛燕嘰嘰的叫聲,大燕子辛苦的做窩,孵蛋,現在又到處找食兒,為的什麼,不就為了自己的孩子么?

誠王府里,潮生這兩日精神不太好。

她又開始害喜了。

早上起來什麼不做,洗漱之前先吐一回,早飯吃得清淡,上半晌補一頓點心,中午一般還要吐一回。晚上說不準,有時候晚飯時害喜厲害,有時候是臨睡時覺得難受。

雖然難受,但是有規律。而且雖然吐得厲害,可是吃下去的東西也不是一點兒用處都沒有。雖然吐,可是她人並沒有瘦,臉色也依舊紅潤。孟太醫的說法是,只要吃下去的東西有一部分能克化補養在身上了,吐一吐也沒什麼,完全不用開藥方來壓制緩解。須知是葯三分毒,懷着孩子的人,葯能不吃最好不吃。

潮生自己也是這個意思。

屋裡頭服侍的人也都訓練有素了,捧漱盂的,端茶的,拿面巾的,各司其職有條不紊。

倒是李姑姑那邊兒,高齡孕婦最近的情形也不怎麼樂觀。李姑姑被身體變化折騰的脾氣暴躁,胃口大減,再加上害喜的緣故,日子過得磕磕絆絆吵吵攘攘,何勇現在可以說是二十四孝的好丈夫,就算現代那些三從四德五好老公都未必及得上他這麼耐心細緻。

能不細緻么?媳婦歲數不小了,還頭次懷孕。習慣萬事皆在掌握的李姑姑這會兒連自己的身體狀況都掌握不了。

她是伺候過懷孕的人,可是這伺候旁人和自己懷上,完全是兩回事啊。

潮生還得倒過來寬慰她。

“姑姑莫要急躁,這女人懷孩子,都是這樣的。再過些時日就好了......”

潮生這話並沒有說錯。

四五個月的時候,孩子就會在肚子里動彈了。

那動靜起初很容易被忽略,一開始孩子的動靜很輕微,就和腸子消化蠕動的感覺一樣。但是越往後,那種感覺越發清晰起來。

潮生正聽許婆婆說話,就感覺肚腹間有輕微的動靜。

象是調皮的小魚吐了個泡泡,噗嚕一下滑過。

她手輕輕按在腹部,微微一笑。

一種滿足的感覺從胸口向整個人蔓延開來。

感受到新生命,就知道自己不是白白的吃苦受罪,這些付出都是有回報的,是值得的。

天氣一天天熱起來,孕婦依舊不能貪涼,冰是不能用的,偏偏這時候又比一般人要怕熱。汗淌個不停,潮生眯起眼——京城的夏天悶熱,潮濕,多雨。她有些懷念別莊的生活。雖然她在那裡待過的時間不長,但是那裡安詳寧靜,綠蔭處處,溪流潺潺......

可惜四皇子分身乏術,她自己也怕車馬勞頓會影響到孩子。

“對了,十公主的婚事,可能快要定下來了。”潮生雖然深居簡出,但消息依舊靈通。

許婆婆對十公主的印象很深。

“哦?是哪家的少爺?”

公主們都更想留在京城,即使外地的人家條件更好些,也沒有留在京城的吸引力更大。

潮生理解這種心情。

要是能有選擇,誰不希望和娘家離得越近越好?嫁到外地去,人生地不熟的,不說生活上適應不適應,心理上就先受不了。

“一家姓霍,另一家姓李。”潮生說:“霍家是公侯勛貴之家,李家一門都是讀書人......兩邊算是各有千秋吧。”

許婆婆說:“公候之家雖說體面,規矩大,人也多,這日子過得累心......”

是啊,從實用角度考慮,李家也許更合適。

反正不管嫁誰,都是先結婚再培養感情——公主們的婚姻,不管內里幸福不幸福,大面上總要過得去。

潮生是過來人了,考慮角度從實用出發。李家人口簡單,沒有那麼些盤根錯節的關係,也沒有大家族裡那麼些污糟事情。好吧,縱然有,也會少得多。

但是其他的人,象皇帝,壽王,或者十公主自己,大概都會覺得公候之家更配得起公主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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