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笑笑用戴着手套的手指，在菌包上輕輕一抹，一層厚厚的白色粉末立刻粘在手指上，這層粉末比袁建國家廚房蘑菇桶上的還要厚。
谷雅南檢查過兩個菌包，又低頭看着地面，此處溫室大棚的地面也有一層白色粉末，人經過之處踩出一道道腳印。
谷雅南用棉簽對菌包和地面上的白色粉末采了樣，之後對疾控一行人下了命令，“先離開這裡，去袁大山和袁小山家的溫室大棚。”
三家的溫室大棚離得很近，出了袁建國家的溫室大棚，緊接着就是大兒子袁大山家的，規模比袁建國經營的大棚還要大一些，棚子裡面也都種的蘑菇，蘑菇的品種是平菇。
菌包上的平菇密密麻麻，大棚地面上也有一層白色粉末。
谷雅南讓王笑笑采了樣，緊接着又去了隔壁小兒子袁小山家的溫室大棚。
第3處溫室大棚規模比之前的兩個略小一點，在裡面種的蘑菇種類卻更多猴頭菇、紅平菇、靈芝……
谷雅南的注意力依然放在溫室大棚的地面上，發現這裡同樣有一層薄薄的白色粉末。
走出最後一處溫室大棚，谷雅南的眼神更加確定，問跟在身旁的村長，“村裡還有其他家種蘑菇嗎？”
“沒有，就袁建國跟他兩個兒子家種蘑菇，其他家種的都是黃瓜，西紅柿，茄子，小瓜之類的蔬菜，還有種草莓之類小水果的。”
谷雅南囑咐村長，“以後來蘑菇大棚要記得戴口罩。”
“戴口罩？為啥？這裡面真有傳染病？”
“沒有傳染病，但有職業病。”
村長一臉莫名其妙，谷雅南繼續解釋說，“蘑菇成熟後會產生大量蘑菇孢子，孢子的個頭非常小，能分散在空氣中，人將孢子吸入肺內，沉積在肺泡，形成免疫複合物，會產生過敏反應，人類產生的相應癥狀就是胸悶氣喘，上呼吸道癥狀，咳嗽，打噴嚏流鼻涕，可能一開始是清鼻涕之後會變成濃鼻涕，嚴重的會出現血痰，之後更嚴重的會出現肺炎，以及其引起其他器官病變。”
村長雖然不是很懂那些專業名詞，但他知道不戴口罩進入種蘑菇的溫室大棚內會生病，這已經足夠。
村長連連點頭，“好，我會通知其他村民注意。”
從袁家村回疾控的路上，谷雅南坐在流調車副駕駛的位置，給哥哥谷嘉樹打電話。
“哥，袁建國和他兩個兒子家裡溫室大棚里種的都是蘑菇，我懷疑袁建國一家可能是蘑菇肺。”
谷嘉樹並沒有驚訝，“我剛才給病人做了胸穿刺肺活檢，結果顯示兩肺有瀰漫性間質病變，肺組織有慢性炎症，能見到纖維組織增生，肺泡間隔增寬，有散在的慢性炎症細胞浸潤，肺泡上皮增生，這些都是過敏性肺泡炎的指征。
我正在想他是對什麼過敏呢，原來是蘑菇孢子沉積。
之前看袁建國的病歷檔案，雖說是經營溫室大棚的，但上面寫的主要種植蔬菜西紅柿，我沒往蘑菇上面想。”
谷雅南：“這次不明原因肺炎的致病源找到了，就是蘑菇孢子。傳染病變成職業病，醫院的隔離措施可以解除，職業病的防護知識得給患者跟上。”
——
連海市疾病預防控制中心，應急辦公室。
谷雅南在寫袁家村這次蘑菇肺疫情的總結報告。
青城山脈南端棲霞縣袁家村村民袁建國一家在溫室大棚內種植蘑菇。
蘑菇進入成熟期，產生大量蘑菇孢子。
蘑菇孢子分散在溫室大棚內的空氣中，袁建國一家進入溫室大棚進行勞動，過程中吸入大量孢子。
孢子在肺泡中沉積，引起人體免疫反應，出現上呼吸道癥狀和肺炎癥狀。
找到致病源蘑菇孢子，排除病毒性肺炎的可能，確診為職業病蘑菇肺。
患者通過抗炎和抗過敏治療之後逐漸康復。
寫完總結報告，谷雅南將報告歸檔。
王笑笑複製了一份這次蘑菇肺疫情的總結報告，看了之後感嘆，“這次不明原因肺炎的病因竟然是蘑菇孢子，之前以為是傳染病疫情，沒想到是職業病。”
陸離坐在自己辦公桌前，桌上多肉的小花盆裡多了一朵傘帽還有完全張開的小香菇。
這是王笑笑在袁建國家裡溫室大棚採樣時帶來的，本來要隨手扔掉，被陸離撿了回來，放在自己辦公桌的小花盆裡。
陸離盯着花盆裡的小香菇，接剛才王笑笑的話，“現在的職業病真是多種多樣，不管幹什麼都會有職業病，像礦廠工人可能會得塵肺，鍍膜的工人可能會得金屬熱，種溫室大棚的人可能會對農藥以及農作物過敏，蘑菇肺就是其中一種，就連坐辦公室的都可能得頸椎腰椎病，你說我們最可能得什麼職業病？”
小楚：“我們可能得的病就多了，接觸什麼就可能得什麼病，想想我們疾控中心平時處理的傳染病疫情，這個可能性太多。”
王笑笑看着陸離撿回來的小香菇，打趣：“如果你不把這個小香菇扔了，你也可能得蘑菇肺。”
“不可能。”陸離當然不信，“如果只有這一朵就能得蘑菇肺，那你之前在家裡陽台種了那麼多，豈不是早生病了？”
王笑笑：“這跟個人體質有關係，全國那麼多種蘑菇的農民，不見人人都發病，袁建國一家會得蘑菇肺，除了因為他們溫室大棚里通風不暢，棚內蘑菇孢子含量超標，還跟他們的個人體質有關。”
說到這裡，谷雅南想到連海市像袁家村這種溫室大棚種植蘑菇的還有很多，需要做好職業防護才行，於是吩咐陸離，“陸離，你寫一份關於蘑菇肺職業防護的推文，掛在我們網站上，並把這個推文轉給各個縣區疾控，讓他們做好轄區內蘑菇種植者的宣傳工作。”
“好的。”
——
當天傍晚。
連海市，新華公寓。
谷雅南下班之後走在單身公寓的路上，進了小區還未走到家樓下，發現小區內花園裡有一個熟悉的身影。
小楚正在跟一個陌生男人說話。
男子的個子比小楚高出半個頭，體型中等，穿着一身運動裝，因為背對着光，看不清面容。
兩人先是說著話，後來聲音越來越大，像是爭吵，緊接着小楚想離開，陌生男子拉住小楚的手，兩人爭執起來。
小楚被陌生男人制住，動彈不得。
谷雅南見狀，頓時火冒三丈，豈能讓自己的組員被別人欺負？
三秒之內，谷雅南沖向前，一個過肩摔，將陌生男人摔在花園的草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