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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天以來,因為發生了太多的事情,時間顯得格外漫長、遲遲不見結束,又好似是極為短暫,竟是一晃而過。

到了第二天,“綁匪”們突然表示,他們要分別審問趙俊臣與何宇二人。

當然,“綁匪”們實際上只會審問何宇一個人。

對於趙俊臣的審問,自然只是做戲走過場罷了,也趁機讓趙俊臣與許慶彥二人有機會單獨交流。

而何宇作為遼東鎮守總兵,執掌遼東地區已有近十年時間之久,所以就有許多機密之事,也唯有他一個人心中清楚。

對於這些機密之事,趙俊臣則是深感興趣,想要趁機搞清楚。

許慶彥擺出審問架勢之後,就派人把何宇帶到屋外、只留下了一個趙俊臣,然後又屏退了那些依然被蒙在鼓裡的閑雜人等,似乎是想要率先審問趙俊臣。

但等到房間之中只剩下了趙俊臣、許慶彥、以及另外兩名知曉內情的禁軍將士之後,許慶彥就連忙跑到趙俊臣的身邊、把趙俊臣攙扶了起來。

隨後,許慶彥訕笑着關切問道:“少爺,實在是委屈你了……你已經連續兩頓飯配着涼水吃干餅了,有沒有覺得腸胃不適?我有提前備下熏肉和煨雞,還有茶水與羊奶,你要不要來一點?

對了,少爺你昨天晚上直接睡在地上,有沒有覺得身體不舒服?要不要我給你按按肩背?”

趙俊臣瞥了一眼討好賣乖的許慶彥,冷笑道:“這麼關心我?我看你昨天抬腳踹我的時候,樣子很開心啊!”

許慶彥連忙叫屈道:“明明是少爺你自己說的,讓我絕對不要客氣,就把你當做尋常階下囚來看待,我當時只是遵照吩咐做事……”

趙俊臣冷笑更甚,道:“你敢說你當時沒有偷着樂?”

許慶彥連連搖頭,態度堅決道:“沒有!絕對沒有!我抬腳踹你的時候雖然是多用了一些力氣,但也只是為了逼真罷了,我絕對沒有偷着樂,我只會心疼少爺……”

趙俊臣並沒有當真責備許慶彥,許慶彥也知道趙俊臣不會這樣輕易怪罪自己,這只是兩人之間的一種嘻鬧方式。

但畢竟是正事要緊,所以趙俊臣很快已是恢復了肅容,問道:“目前情況如何?林外的那些遼東邊軍可有按耐不住的跡象?”

許慶彥搖頭道:“有何宇作為人質,遼東鎮那邊自然是不敢輕舉妄動,只是層層包圍了這處林子,就連一隻鳥也飛不出去……但遼東鎮也沒有一味等待,已經開始試圖與咱們進行交涉了!

就在不久之前、今天清晨之際,遼東鎮派人把何宇養傷所需的葯湯送進林中,還順便送來了一個口信,說是因為咱們向遼東鎮索要的贖金並不是尋常金銀,而是價值高達五十萬兩銀子的明珠與珍寶,所以遼東鎮需要一段時間進行籌措,希望咱們能寬限一些時日,順便還詢問咱們是否需要各類物資,請求咱們絕對不能委屈了何宇與少爺,姿態擺得很低。”

趙俊臣點了點頭,道:“這是早有預料的事情,咱們當初向遼東鎮索要明珠與珍寶作為贖金,看似是為了方便攜帶,實際上則是為了設法拖延時間,而遼東鎮那邊恐怕也想要趁機拖延時間……畢竟,隨着各路援軍陸續趕到,時間越是拖久,就越是對他們有利。”

許慶彥又稟報道:“但也有意料之外的事情!就在昨夜的子時三刻之際,有一根響箭射入林中,響箭上還綁着一封書信……我看過這封書信之後,發現竟是姜泉所寫,內容與遼東鎮中路參將李澤荷有關。”

說完,許慶彥從懷中掏出一封書信遞給了趙俊臣。

趙俊臣看完了信中內容之後,頓時是皺起了眉頭。

在信件之中,姜泉詳細寫明了他與李澤荷之間的談話內容,但沒有發表任何個人意見,只是讓趙俊臣來拿主意。

姜泉雖然無法看穿李澤荷的真實意圖,但趙俊臣卻不是姜泉,自然是一眼就看穿了李澤荷的如意算盤。

而李澤荷的種種做法,看似是與趙俊臣的計劃方向完全相符——不僅是極大動搖了何宇的軍中威望,也進一步促成了遼東鎮內部的撕裂與分化——但實際上,卻是完全擾亂了趙俊臣的後續計劃。

趙俊臣原本還以為,當何宇遭到綁架之後,遼東鎮的高層武官們就算是紛紛滋生野心,但他們懼於何宇的積威,短期內必然是不敢有任何實際行動,最多也就是私下串聯、伺機而動。然而,趙俊臣卻萬萬沒想到,這個李澤荷竟是這般迫不及待,在何宇被綁架的第一天就已是動作頻頻,不僅是設法鼓動另外幾位參將與他同進同退,還想要趁機收買軍心、打壓異己,意欲一舉奪權。

但這般情況,卻不是趙俊臣所希望看到的。

這是因為,李澤荷所覬覦的那些好處,也早就被趙俊臣給盯上了。

趙俊臣耗費了這般多的心思與力氣,還親自承擔了巨大風險,並不僅僅只是為了重創何宇的軍中威望與權力根基,更是為了把何宇所損失的軍中威望與權力根基盡數奪到自己手中,而不是為了給李澤荷這種人做嫁衣。

事實上,與李澤荷這種純粹的利己主義者不同,趙俊臣做事之際必須要考慮更多因素。

趙俊臣必須要設法在一定程度上分裂遼東鎮、削弱遼東鎮、動搖何宇的軍中地位,否則遼東鎮就會一直尾大不掉,朝廷中樞的遼餉重擔也就永遠無法減輕,一旦是未來幾年明朝各地出現了大規模的糧荒之危,趙俊臣應付之際也就會愈發的力不從心、捉襟見肘。

對於趙俊臣而言,越來越明顯的糧荒危機,就是壓在心頭的一塊巨石,他最近的各項計劃、種種安排,很大程度上都是出於這般憂慮。

但與此同時,趙俊臣也不敢過於削弱遼東鎮,讓遼東鎮徹底分裂,更不敢把遼東鎮的重擔交給李澤荷這種“聰明人”,因為遼東鎮畢竟是抵禦建州女真的主要力量與第一道防線,一旦是遼東鎮失去了抵抗之力,同樣會釀成一場前所未有的浩劫。

這其中的分寸,趙俊臣必須要仔細把握、謹慎選擇,說是如履薄冰也不為過。

所以,李澤荷的種種做法,在趙俊臣看來就是一個極大變數,徹底打亂了趙俊臣的行事節奏與計劃進程。

想到這裡,趙俊臣只覺得頭疼,忍不住用手揉了揉太陽穴,無奈說道:“何宇從前還能控制局勢的時候,這個李澤荷一向是不顯山不露水,簡直是毫不起眼,所以我當初制定計劃之際,也沒有刻意關注此人,卻沒想到這個人現在已然是變成了遼東鎮的最大變數!

嘿!還真是深山藏虎豹、田野埋麒麟……秩序穩定的時候,這種人總是藏在暗處不敢冒頭,而一旦是舊有秩序稍有失控,這種人立刻就趁機冒出來了!

只看姜泉所描述的種種,就知道這個李澤荷乃是一個極為聰明的人……但許多時候,就是這種聰明人最會壞事!

唉,也是我過於心急了,又犯了老毛病,忍不住再次使用了這種又複雜又冒險的計劃……難免是要出現變數、手忙腳亂。”

許慶彥搖頭道:“少爺必須要儘快結束遼東鎮的事情,冒險行事、加速計劃也是迫不得已,而且任誰也無法想到這個李澤荷竟是這般大膽……我看過了姜泉的信中內容之後,也認為這個李澤荷聰明過頭了,完全無法控制……那少爺你認為,咱們接下來應該怎麼辦?”

趙俊臣思索片刻後,咬牙道:“只能是提前執行下一步計劃了!”

許慶彥自然是知道趙俊臣的“下一步計劃”究竟是什麼,連忙問道:“少爺你是說,你打算要與何宇二人提前離開這裡?”

趙俊臣搖頭道:“只有我一個人!尋個機會,我將會設法自救脫身,趕去外面控制局勢,但何宇依然留給你,你可要把他給看好了,現在還不是他脫困的最佳時機。”

頓了頓後,趙俊臣面現冷笑,道:“這個李澤荷確實是聰明過頭了,聰明雖然是好事,但若是聰明過頭的話,往往就是壞事了!

若是任由他這樣興風作浪,那就是逼着西門盛、史城他們下狠手!到時候咱們這位聰明至極的李參將、以及那幾位與他同進同退的遼東參將,必然是要紛紛死於非命!

但這些野心家若是徹底死絕了,就再也無人可以制衡西門盛他們,咱們所要面對的局勢也就會更為不利,所以我必須要儘快現身主持大局!這個李澤荷雖然是個麻煩,卻也必須要暫時保着他。”

許慶彥猶豫一下之後,又問道:“那……少爺你打算何時‘自救脫身’?”

趙俊臣答道:“就在今天!但在我離開這裡之前,還要聽一聽你們對何宇的審問……有些事情,必須要從何宇這裡才能探知真相!”

見趙俊臣心意已決,許慶彥當即點頭道:“那我現在就把何宇召進屋中問話,屋子外面設有聽筒機關,少爺可以親耳旁聽這場審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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