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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琰站在父母身後,今兒催着左肩王回府,因旨下得突然,他又急着要訂親換庚帖,想着索性一步到位,把訂親的信物也一併給置備全了。

巧媒婆吹噓一陣,使了眼色,左肩王妃會意,磨磨蹭蹭地取出宇文琰的庚帖。

左肩王妃面上笑着,眸里閃着寒光,這讓她的笑越發像是殺人寶劍上的一抹血紅,令人心下發顫,“雖是皇上賜婚,可這該有的都不能少。文忠候、文忠候夫人,這是琰世子的庚帖,請收下。”面上恭謹,舉止也扭昵了許多。

虞氏打量着左肩王妃:生着一張與宇文琰有六七分相似的面容,剩下的幾分,是宇文琰像了左肩王的鼻子、下頜。

江舜誠還是回味皇帝離開時留下的那句話,亦想了朱武說的話。

虞氏笑着要收下,江舜誠輕咳一聲。虞氏挑着眉頭,有些慍怒。

江舜誠抱拳道:“左肩王、王妃,實不相瞞,今日皇上離開時,特意留了一句話:小女有自主婚姻之權。”

宇文琰原本樂着的臉,立時就沉下來了。

左肩王妃的臉先是一怔,隨即漾出一抹燦爛的喜色,江舜誠正待細瞧,卻見左肩王妃已變換了臉色,轉為慍怒。正暗猜測以為是自己的錯覺,卻分明瞧見左肩王妃閃亮的眸子,都是從心頭湧起的歡喜。

真是奇了!他想:要是結不成親,左肩王妃倒是很樂意。這是何道理?

最初提出兩家結親的,不是左肩王妃么?

這會子反倒有些不樂意了。

江舜誠正待說出既然不願意,便就此作罷的話,只見左肩王面色慍怒,真真比變天還要快,慍怒道: “皇上這是什麼意思。前腳下了旨,後面又留下這句話?”頗要吃人的樣子,吃的是左肩王。

左肩王有些心慌:“本王也不知道。這……實在不明白皇上……”生怕左肩王妃與他吵鬧起來。

沈氏賠了個笑臉,“皇上也是一番恩典,生怕委屈我家小姑子。婆母、翁爹,不如請小姑子自己來決定。”

宇文琰害怕了,伸手去扯左肩王妃,拚命地使眼色。

讓素妍自己決定,她還不得說“不!我不同意。”

以他對她的了解,她認為結婚是世上最無趣的事。從此之後沒自由,還得被人管束。

左肩王不敢說話,生怕一句不對。左肩王妃就發火了。他不明白,結婚前,厲害的都是他,怎麼結婚後就變了一個樣。左肩王妃發彪的時候,不是尋常人。那能讓左肩王仿若見了老虎一般。

虞氏道:“妍兒怎麼不同意,我瞧着她是喜難琰世子。”

江舜誠捂住輕咳。

江書鴻忙道:“母親,這事還是問過小妹的好。”

素妍對自家父母、兄長那是真心的好,江家能有如今的好名聲,有一半的功勞都是因為素妍。

虞氏道:“老大媳婦,把妍兒喚來。”

素妍還在為殘缺的《樂府》的事沒鬱悶完。又聽說宮裡來人抄《樂府》,把朱武與張掌柜都給趕走了,而新的院子不適合裱畫。真是鬱悶透了。正悶着呢,就聽有人在外門喊,青嬤嬤出去問了個仔細,方回來細細稟與素妍。

柳飛飛喜道:“師姐,這是好事。皇上特准了,你若不願意。沒人可以強迫你。”

不嫁琰世子,不嫁吳王,她又能找個什麼樣的?

對於姻緣,她又要不要抱有幻想。

素妍輕聲問:“師妹,你說琰世子對我是真心的嗎?”

前世,她愛上曹玉臻父兄反對,她尋死覓活,機關算盡也非他不可。

今生,求親的是宇文琰,父兄並沒有表態。

她還是想聽聽父兄的意見。前世的她,如若聽了父兄建議,也不至落到悲慘結局。

白芷道:“郡主,奴婢覺得琰世子是真心的。你看他,知道你喜難吃鹵食,跑那麼遠的路,就是給人買鹵食。”

柳飛飛道:“琰世子待你,比六爺對我還真。可這種事,不是真心以待就行的,主要還得看師姐的心思。你喜歡他么?”

這一生,她會喜歡一個男子么?

對她,真的太難。

前世那一場飛蛾撲火的愛戀,似消磨了三生三世的深情。

今生輾轉,幾經愛恨沉浮,她早已沒了去愛人的心思,甚至連那種熱情亦被消磨殆盡。

她將所有的熱情轉移,用在書法、丹青上,以為學起來會很難,一路走來,她做到了讓家人為己驕傲,她不再是江家被人恥笑的女兒,是皇城人人敬重的女子。

柳飛飛道:“師姐,你不是說重要的是跟着自己的心走。”

素妍抬頭看着白菲:“你怎麼不說話?”

白菲有些失措,“郡主是主子,主子的事兒,奴婢哪敢說話。”哪有丫頭非議主子終身的?這也失了規矩,白菲三緘其口,江家人丁興旺,上有江舜誠夫婦,下又有幾位爺,哪裡輪得上她這個丫頭說話。

初秋站在一邊,脫口而出:“在邊城的時候,琰世子的心思,大家都知道,他待郡主是最真心的了。”

眾人一望,初秋快速低頭,今兒被罰,半個時辰前才被柳飛飛給原諒免了罰跪,生怕再說錯話。

左肩王府並不簡單……

看起來,王府人口單純,左肩王夫婦膝下只二女一子,長女紫霞得配左肩王妃娘家兄長的嫡次子葉浩為妻;幼女青霞許了威遠候府的嫡次子韓紹,只待宇文琰成親就讓青霞出閣。

可是,在她前世的記憶里,宇文琰竟將左肩王妃關入佛堂活活餓死,而左肩王對此事竟袖手旁觀。天下哪有如此不孝的兒子,更奇怪的是,左肩王夫妻情深,傳出消息後,左肩王還在世人面前替宇文琰遮掩一二,說“葉王妃乃是暴斃而亡”,一時間直惹得滿城風雨。

這樣的婆家,這樣的夫君,她真的能嫁嗎?

可是,宇文琰曾許與崔珊“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承諾,卻打動無數閨中女兒心,這其間也括了她——江素妍!

素妍陷入沉思。

想到前世的宇文琰與崔珊,即便後來對外和好如初,可是就在她死前的那個秋天,她奉無色庵師太之令,外出買鹽,途經天龍寺,正值中秋節廟會,他與崔珊相攜進寺拜佛。

宇文琰攙着重孕的崔珊,看似恩愛,可偶爾的目光對視,宇文琰的眼裡冷若寒霜,崔珊的眸子更無女子應有的痴情、柔軟。

所謂的和好如初,那不過是對外人的言辭。

女子的婚姻,幸福與否是過與自己的。

中間三年二人的裂痕,怕是他們一生都難修復的印記。

有些東西,一旦破碎,傾其一生都不能復初。

青嬤嬤催促道:“郡主,你該前往如意堂了。相爺和太太等着回話呢。”

素妍走到菱花鏡前,一張素臉毫無粉黛之色,素光更顯容貌嬌妍,膚白若羽毛;如緞長發只以一條橙紅絲帶鬆鬆地束着,尤顯裊裊風致。她不緊不慌地坐在鏡前,啟開妝盒,用故作的淡定平表來掩內心的繁複、掙扎。

“嬤嬤幫我打扮一下吧,給我挑身素凈的冬衣。”

白菲歡喜地應答一聲。

柳飛飛也不閑着,幫着素妍尋找喜歡的顏色。“師姐,有紫色、緋紅、銀紅、還有杏黃、翠綠、淺藍。”

“挑杏黃吧!”

柳飛飛與白菲取出杏黃色的一套冬裙。青嬤嬤笑着給素妍了挽了個清新又不失典雅的頭飾,挑了同樣杏黃色的絲帶綁發,又插了根白玉蓮花釵。

白菲道:“郡主用點胭脂吧,臉色蒼白了些。”

她第一次沒有反對,“自然些,越淡越好。”

白菲應聲,用手指取了些微的胭脂,在手心抹勻,這才小心的敷抹在素妍的臉頰。

素妍看了一眼,蹙着眉頭:“真彆扭。”

柳飛飛遞了塊帕子,素妍索性擦了個乾淨。

前世的她,居然會迷上這些厚重的脂粉,認為那樣才是美的。幾年的庵堂生活,讓她改變了很多,甚至於對美的認識也一併改了。

白芷道:“郡主不如貼此花鈿,瞧出好看。”

她亦沒反對,白菲又取了首飾盒裡一直備下,卻從未用的銀箔花鈿,小心地貼在她的眉心。

柳飛飛細細地審視,“好看!看上去就跟仙女兒一樣。”

白菲笑道:“郡主小時候,見過的人都說像小仙女。”

素妍褪了橙紅色的冬衣,換了杏黃色的,對白菲道:“你跟我去吧!”

青嬤嬤道:“老奴也去。”

素妍這樣打扮,分明就是願意的。就如虞氏用首飾來試素妍,看她會不會喜歡,女兒家總是心中有情才會有意裝扮自己。

宇文琰聽皇帝走時另留了話,言語中不想勉強素妍,一定是這段時間又發生了什麼。出了花廳,尋了自家的大管家,讓他去右相府打聽。

過了兩刻鐘樣子,但見大管家在花廳外掠過,做了個動作,宇文琰趁着兩邊家母拉家常,兩邊父親傻坐的當口,溜出花廳。

大管家低聲稟道:“世子,老奴打聽清楚了。聽府中下人說,朱大先生就安西郡主的婚事指責皇上。”/d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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