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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真生了一對女兒,誰好好兒的送旁人,何況三房夫婦又不是養不起女兒。

何氏聽她閨女長、閨女短的說,很是不悅,“誰說是閨女,我肚子里是兩個少爺。”再有人說是閨女,她就該急了。

素妍看着花廳里的女人,男人們這兩日都沒了影,“咦,爹爹和哥哥、侄兒們去哪兒了?”

怎的就忘了呢,沈氏笑道:“這不是你給派的活?”素妍在這家裡如果虞氏第一,她便是第二,就連江舜誠恐怕也只能排第三了,“祖孫三輩人都去忙碌了。琰世子傳話來說,醫館尋好了,正裝修着,還派了人去採辦藥材。我們府里的拍賣行也都裝繕妥貼,今兒他們過去瞧瞧。”

素妍見都辦妥了,吐了口氣,“也不知道師叔把醫館坐診的弟子選好了沒有。”如若小晴沒嫁人,定是最好的,可小晴嫁人了又有了孩子,哪裡還能多餘的時間給人瞧病。

如果瑤芳來,也很不錯。在眾多女弟子里,瑤芳是除小晴以後醫術學得最好的。

到了午食時分,沈氏令下人在如意堂花廳上擺了一桌,江家的女子們圍坐在桌上。

沈氏道:“大爺出門時就說了,今兒叫我們不用等他們回來用午食。他們父子自在外面吃,傳業、傳遠只怕要玩瘋了。”

一頓飯吃了大半個時辰,張雙雙親自領丫頭婆子收拾了碗筷。

幾個人回坐到貴妃椅上,又說了一陣,方才散去。

素妍道:“娘,我想出去買些繪畫的顏料,再隨便買些旁的東西回來。”

虞氏道:“今兒不成。你爹他們把府里的馬車、轎子都帶出去了。明兒給你留頂轎子,再帶了丫頭出門。”好歹她女兒也皇帝御封的郡主,身份尊貴,出門豈能馬虎。

素妍帶上白芷回了得月閣,看了會書,又練了會大字和丹青。每日都得練上兩個時辰。否則再有天賦,不練也得生疏了。

江傳遠、江傳達兄弟二人得了通房丫頭,瞧着丫頭的模樣,倒也滿意,這一晚自不屑說,加上她們原是服侍過人的。在這些事上倒也懂事。

唯有江書鴻自外間回來,竟被沈氏遣到小書房歇下了。又有個年輕、美貌的丫頭來侍夜,心頭歡喜。問明之後,曉是沈氏的意思,心裡越發讚賞沈氏賢惠。

夜色如醉,似一幅朦朧的水墨圖。圓月如冰如輪,灑照蒼穹。給大地鍍上了一層霜色。

素妍躺在綉帳內,只聞得一陣鈴響,啟開雙眸。卻見牆上那十數枚銅鈴中,第三枚正搖得厲害。

是宇文琰么?

她翻身起床,整好衣衫,依是套了件斗篷,小心翼翼地下了樓,縱身越過圍牆,站在院門前,藉著月光,望向陣中的大樹,古木隱天蔽日,葉子早落,今歲的新葉尚未萌發,明晃晃的月光枝葉的縫隙射落草地,彷彿一張龐大而無形的銀網,輕易就將人網在中央。

大樹下的石桌旁,有一個熟悉的黑影端坐其間,似已等候多時,但聞一股鹵食的香味撲鼻而來。

素妍莞爾一笑,他卻回過身來,朝着她招了招手。素妍吃吃笑道:“又拿鹵食來誘我呢?我娘都不許我吃加了醬料的東西,說是會給傷口留下疤痕。”

宇文琰指了指石桌上放着的幾包鹵食,“這是全城最好的六福酒樓做的,宮裡出來的御廚。今兒與江相爺幾位吃着挺好,就買了一些給你帶來。”

素妍很想吃,可暮食時亦吃了不少,該忌的口還得忌,若是留下疤痕,當真難看了,她才準備明兒上街配些藥材做成膏抹到傷口處消疤。“我今晚已經吃得很飽了,實在不能吃了。”

“吃上一些,不會留疤的。”

她搖着頭。

宇文琰道:“真的很好吃,不信你嘗嘗。”

她堅持着搖頭。“這麼晚了,你不睡覺,該不會又是從廚房小門溜進來的吧?”

宇文琰道:“正好從那裡過來,為了以防萬一,所以我索性在廚房小門那塊也設了機關。”

他能進來,可不能讓旁人進來。

比如十皇子,再比如徐成熙。

宇文琰拿了豬蹄,啃食起來,還自備了半斤裝的小壇竹葉青,抿上一口,便吃上些豬蹄。

素妍見他吃得很香,饞蟲被誘了出來,一時忘了,亦取了鴨脖吃着。“醫館和拍賣行如何了?”

宇文琰吃得滿嘴、滿手都是油漬,顧不得擦拭,又抓鹵牛肉,“拍賣行甚好!茶樓、拍賣皆可。聽說是與六公主一起做的生意,六公主佔了一成、江家二房兩位少爺各佔三成,大房、三房又各得一成五。”

素妍一直以為是六公主佔了二成,現在方知是一成。如此甚好,六公主上回就附庸山人畫作的事心下不安,這回願意與江家二房的少爺做生意,便是心下無芥蒂。

宇文琰抿了幾口竹葉青,道:“醫館的事當作是我們兩家的,你爹的意思,還想再拉幾家。我父王說,就我們兩家,左肩王府出店鋪,江家出人手。後來你爹又辭了,說讓我們一家來做就行。”

江舜誠想進貨、修繕、裝飾等諸事都是宇文琰在前在後地忙碌着,江家人也沒甚幫忙,再則又新開了一家偌大的拍賣行,江家總不能什麼好事都佔了,思慮再三也就辭了。

她用心回想,醫館的事一早她便與父兄長談過,突然辭了,盡數交給左肩王府,只怕是江舜誠為了穩妥之故。

吃了兩塊鴨脖,又嘗了塊豬蹄,她不願再吃了,生怕長胖。

宇文琰問:“聽說昨日靜王府、寧王府都派官媒到你家了?”

“到我家做甚?莫不是要把王府郡主許配給四少爺、五少爺?這種事,我父母也不會告訴我,自有大哥、二哥做主。”

她根本就不知道有這回事,不知亦好。既是如此,他便不必點破此事,免得給她添了煩惱。

江舜誠已回拒了兩家,說“皇上特給了素妍自主婚姻之權,我這女兒是個驕縱的,皇家規矩嚴,不敢高攀。”

虞氏亦不願將素妍嫁入皇子府,且不說兩家都是兄弟姐妹多的,便是庶子、庶女個個都不是省心的主兒。那樣的門第,她寧可素妍呆在家裡,靜覓好姻緣。

喝着美酒,吃着菜肴,還能看着月下美人,真真是人生一大快事。

宇文琰望着素妍發獃,夜色中的她,有霧中花的朦朧之美,如水中月搖曳生姿,這是與白日的清雅秀麗完全不同,這是沉靜的、柔和的。“這兩日你可有想我?”

素妍伸手拉了株松柏,將手上的油污往樹葉兒擦拭。“初十那日不是剛見過的么?”

“可也有兩三日沒見,你竟不想我的么?”

這小子,讓她覺得頭昏。

素妍笑道:“你若是個有心的,趕緊兒的把背後使壞的人尋出來,把那事查個仔細,早早與我訂親。這樣下去不是法子,你不擔心我許了旁人?拖久必生變。”

是男人,就得認真處理,保不住心儀的女人,便不是她喜歡的人。

宇文琰道:“此事正查着呢,有些眉目了。”

素妍在樹葉兒狠狠地擦拭了一陣,將手上的鹵食油污都弄得差不多了,方又在地上摸了一把,嘟嘟囔囔地道:“沒水真不方便,連個洗手的地方都沒有。”往四下一尋覓,往北便是通往花園的小路,可她不能去,一過去指不定就遇到府里護院。

猛一抬頭,宇文琰沒影兒了。

她坐在石案前,看着桌上的鹵食,還有那盞才喝了一半的竹葉青。“真是的,就算要走,也說一聲吧。”心裡莫名的懊惱。

正訥悶,卻見宇文琰行止如風地站在面前,手裡遞過一樣東西,是方打濕的男人羅帕,“擦擦手吧?”

素妍遲疑着,莫名地心頭掠過一絲暖意,她只是隨意一說,他竟是當真的。他離開竟是為了弄塊濕羅帕,“這麼好的帕子,沾了油污可不好洗。”

“帕子算什麼?家裡有十數條這樣的帕子,我的帕子不給你使給誰使去?”

不由細說,他將帕子塞到素妍手裡。

她低頭細細地擦拭着雙手,近乎把最後的油污也擦了個乾淨。“明日上午,我要出府買些繪畫用的顏料,上回與張掌柜的說過,托他幫我挑選最好的。”

宇文琰燦爛一笑,“你走東門還是南門?”

素妍低聲道:“東門。”

“好!明日我到東門外的巷口等你,我們一起去。”

“一起去?”素妍愕然,“這可不成,你、我不曾訂親,即便是同門師兄妹,可若身在江湖便也作罷。偏偏你、我都不是正經江湖中人,總還要顧些人言、顏面的。”

宇文琰想到與她一道出門就樂,這可是難得的機會。“我們就得這般,走在一處,一起逛街,到時候看你娘和你大嫂還挑我不是。”

前世的她,未曾顧忌女兒家的矜持、顏面,沒少傷父母的心。

今生,她想做個好女兒。

平安總比榮華要珍貴,素妍道:“亦怪不得得我娘,換作是誰也不願意把女兒嫁給一個克妻的。”

“我沒怪她,我怪背後使壞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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