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賓客們小聲地議論着,有人說了女客那邊的事兒,不出一個時辰,幾乎所有人都知道江、聞兩家鬧翻的事。

江舜誠仿似個沒事人,陪着幾家交好的朝臣說說笑笑。

有都察院的御史大人安慰道:“詠齋不必與那等小人計較,你們本就不是一路人,只因結了兒女親家才有些交情。”

但這交情同樣是毀於兒女之事上。

都察院御史正直不阿,算是朝中的清流人物。有人帶頭寬慰,又有幾個清流官員安慰江舜誠。

“詠齋的為人,我們大夥都了解,不要往心裡去。”

江舜誠輕嘆一聲,“結壞一門親,毀了幾代人。我幾個兒子里,唯這五子被毀了,唉……自去歲到江南任官,不怕幾位大人笑話,我已大半年沒收到他的家書。逢年過節,反是我妻子、兒媳們備下禮儀送往江南,到頭來,還被人指責待人刻薄……”

朝中清流臣子,之所以為清流,便是正直、敢於擔當之人,行事磊落。聽江舜誠這般說,不由得面露同情。家家都有長和短,人人都有難以啟齒之痛。

江書鴻見江舜誠難受,“這事是兒子的錯,兒子身為長兄,不能勸導幼弟,讓父親添堵,請責罰兒子。”

江舜誠連連擺手,“這事與你何干?唉,此乃家門不幸、家門不幸……”末了,伸手輕拍江書鴻的雙肩,“傳良的婚事一定要尋個好人家的姑娘,莫要再尋聞家那等門第……”

聞家現下被清流臣子視為奸黨,聞其貴近崔左相,親靜王,暗下巴結寧王。早先公然親近靜王,近來聽說寧王監國,又討好寧起王。聽說,聞其貴要把庶次女嫁給靜王府的廣平郡王為側妃,又將另一個美貌的庶女許給寧王府世子為侍妾,便是十一皇子的側妃也是他的嫡次女,可謂是什麼好事都被他佔全。

聞其貴之所以敢這般猖狂,是仗着無論將來哪位皇子登基,他都是皇親國戚,前途無量。

還憶當年,他倚着江家過活,哪敢這等放肆。

前世的聞其貴也把幾個女兒嫁給皇子、皇孫,可到底沒能保住聞家周全。聞家滿門被滅,只有幸保住了嫁出閨閣的幾個女兒。

眾人這才憶起,江家還有位四爺尚未婚配,聽說受江舜誠教導讀書,近來頗有進益。

御史擄着鬍鬚,笑道:“詠齋若是不棄,在下倒願意做回冰人。”

江舜誠一臉哀痛,好在這幾人是近幾年與江家交好的清流臣子,“旁的不說,須得賢惠得體,家風良好。我是怕了聞家,唉,現在五子與我們父子生疏,快成仇人啦!”

御史笑微微地看着另兩位交好的清流派臣子,其中一人會意過來,只怕說的是自家的女兒。若與江家結親,倒是一門好親,江家為人處事在朝中倒有些美名。

江舜誠滿是苦惱地道:“這事兒還得交給書鴻夫婦做主。容貌、才學都是其次,這賢惠得體才是要緊的。”

聞家把他辛苦帶大的兒子給拐走了,難道還得讓孫子重蹈覆轍。

昔日虞氏就聞其貴的嫡長女與江書麒結親頗有些不樂,是江舜誠瞧着自己與聞其貴相識多年的情面上,不好駁了,方才應允的。江舜誠早就懊悔了,要不是他堅持結親,也不會落到今日。

御史笑着對江書鴻道:“江侍郎放心,我說的這家,也是極好的,是大理寺少卿紀豐的嫡長女,這姑娘年芳二八。三年前因其母病亡,守孝家中,方耽擱了婚事,我瞧着與江侍郎的幼子傳良倒也年齡相當,才提此話。”

紀豐,乃是都察院左副都院使紀碩之兄,為人正直,兩家門第倒也相當。

紀碩早前以為要提自家女兒,可忽地憶起,自家女兒今年十三,若提兄長的女兒,倒也合適。笑道:“我這侄女不僅知書達理,也是行事端方的。”

江書鴻抱拳回道:“二位大人的好意,我先心領,此事事關重大,得與內人商議之後方可。你們也知道,江家兒子若要訂親,先得問過他們自個的意見,就娶一妻,不想委屈了孩子。”

江家的規矩,他們也略有耳聞。

只要江傳良不厭惡,沈氏就會相看,若入得眼了,便會為孩子們訂下婚事。因江傳業的未婚妻曹玉娥要為祖父守孝,這才延後婚期,但一入秋天只怕就要商議婚期。因有一個尚未成親,反讓後面的江傳良不急了。

紀碩笑道:“這是自然!”

當天夜裡,江書鴻藉著三分醉意,提了此事。沈氏只說回頭得派人打聽一遍,原想待江傳業完婚之後再提傳良的婚事,可眼下瞧來,連比傳良還幼些的江傳達都要成親了,她家的傳業也該訂親了。

次日,整個皇城的達官貴人皆知江、聞兩家鬧翻的事,甚至到了老死不相往來的地步。

昨夜紅燭高照,洞房新人淺笑。

今晨,一對新人收拾妥帖,早早兒到如意堂拜見祖父、祖母。

慕容氏也起了大早,梳洗打扮好,服侍着虞氏梳洗。

大房的沈氏婆媳也趕了早,張雙雙領了自己的孩子過來,很是熱鬧。江書鴻兄弟今晨一早去了朝堂辦差,倒是江舜誠少有的興緻,竟坐在案前喝茶。

虞氏剛打扮好,就聽田嬤嬤來稟:“老太太、大太太、二太太,新人來了!”

沈氏笑贊道:“瞧瞧,來得正好,我剛過來,婆母也剛梳洗好,她竟來了。”

李家也是世代官宦,雖然官職不如江家男子做得大,可也是深諳大家規矩的,生怕起得晚,早早兒就梳洗完畢,前往如意堂拜見長輩,因江家上有祖父母,便改在如意堂敬新人茶。

虞氏心情不錯,各房的長媳要的就是這樣舉止得體的人,這個不早不晚,怕是遣了丫頭一早留意着,就憑這份用心,就討人歡喜。

幾人分長幼落座,虞氏拉了慕容氏坐在自己身邊:“你且坐下,如今你也是當婆母的人了,等着新媳婦來敬茶。”

李碧菱穿着一件緋色錦袍,攜着陪房嬤嬤、陪嫁丫頭款款而來。江傳遠站在她的身側,兩人看上去倒也相配得體。

李碧菱昔日一眼吸引住沈氏與虞氏的,便是她過人的容貌,長得如花似玉,膚色又好,舉止得體,雖只見過一面,她們就記住了。再因她生母與二太太相似的性情,大太太和虞氏都覺得挑這樣的女子給江家二房的長子最是妥當。

早有田嬤嬤支了蒲團,新人跪下,一一叩拜:“拜見祖父!拜見祖母!”

二人接了丫頭的遞來的茶水,小心翼翼地奉了茶。

江舜誠笑了笑,接過新婦手裡的茶水,喝了一口,掏了只封紅遞過。

李碧菱甜甜地喚了聲“謝祖父!”

虞氏道:“過了門,就是江家婦。二房、平西候府往後就得靠你打點。九公主雖是皇家的金枝玉葉,憑她為了下嫁江家,願意放下公主之尊就可瞧出是個賢惠得體的。下月便是展顏、傳達成親的喜日,你要多費些心。”

出嫁前,江家人就捎了話來,相中她便是看她是個得體的。在娘家時,就是由她在打點李家二房的宅務,因兩個弟弟年幼,都是由她在主持大局。

李碧菱一一應下。

虞氏取了封紅,遞給了江傳遠。

有丫頭奉了茶水,一對新人再跪拜慕容氏。

慕容氏笑着接過,每盞只飲了一口。

李碧菱道:“聽說翁爹身子不適,兒媳一會兒去青林苑奉茶。”

慕容氏道:“罷了,他染的是風寒,怕把病氣過給你們。且等他大好了再見。今兒這裡有你們的祖父、祖母,也是一樣的。”

一早就備下了一隻金鑲玉的鐲子,江舜誠瞧着眼熟。

慕容氏道:“這是我婆母送給我的祖傳之物,這隻給你。”

這是後來,虞氏給慕容氏補的禮物,算是婆媳傳承的祖傳寶貝,每房媳婦都有一樣。六房柳飛飛那兒的,虞氏便擱下了,沒想給柳飛飛。

虞氏道:“這還是當年我出閣時,我娘留給我的,一對翡翠的,還有一對金鑲玉的,翡翠的二十多年前給了老大媳婦。這對就留給老二媳婦了,就權當是傳家寶吧。”

江家祖上底子薄,哪有這等貴重東西,就算有幾樣,亦都是虞氏的。

江舜誠面露感激,微微含笑。

大丫頭近了花廳,欲言又止。

田嬤嬤出了花廳,聽罷之後,低聲道:“老太太、老候爺,六老爺帶着新六太太到了,要來敬新人茶呢。”

慕容氏微愣,不知要不要幫着說幾句話,扭頭看沈氏,正含笑接過江傳遠夫婦的茶水,亦掏了件好看的珠花首飾送給李碧菱,另備了封紅遞給江傳遠。

江傳遠低聲介紹道:“這是伯母,最是熱心、賢惠的,往後你若有不懂的,只管請教她。”

沈氏笑道:“瞧瞧,把你伯母都誇上天了,回頭我要是不教都不成。你剛進門,許多事還不懂,你若問我,我自傾囊相告。”

李碧菱欠身道了謝。

江傳遠走近張雙雙,道:“這是大嫂,是伯母的左膀右臂,是府里數一數二的能幹人物。”

張雙雙笑了起來,誰都愛聽誇讚的話,她亦不例外,“聽聽三弟這張嘴,越發的能言善辯了,能把天下的小鳥都給哄騙下來,哈哈,你且把這好聽的留給三弟妹聽去。”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