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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菲亦來幫忙,得月閣內一陣忙亂。

素妍用抿子沾了桂花油,梳挽了一個矮髻,依舊用她素來喜歡的絲絛綁發,絲絛飄飄,步搖擺動,更顯嫵媚動人,另備了紗帷帽、面紗等物。

用罷了粥點,丫頭們簇擁着素妍出得月閣。

聚友廳內,各房的人都已到了。

江舜誠與虞氏各披了件斗篷,叮囑道:“書鴻,家裡就交給你了。萬事小心!盡心替皇上、朝廷辦差。”

江書鴻應下。

虞氏道:“陪嫁丫頭的事,且等我們回來再說。這個時候府里也不便再添人手,先用着吧。”

沈氏應喏。

這是眾人記憶里,江舜誠夫婦唯一一次出遠門,且一去就是幾月。

江書麟站在人群里,虞氏輕嘆一聲,“柳氏抄完十遍經書,就讓她回沉香苑。你那副樣子給誰看?我罰柳氏,又不是不許你們見面,瞧瞧你那樣子。”真跟她欠了他千兒八百兩銀子一般。

飛飛近來讓江書麟心裡堵得很,非得學大家閨秀,可這一學,哪裡還是他喜歡的柳飛飛,他是越瞧越難受,說了兩回,柳飛飛卻不以為然,依舊我行我素,甚至認為那樣走路、說話是一種美。初看是新鮮,看得久了,反有些厭煩。

慕容氏一臉無助的表情,一百個、一千個不想虞氏與江舜誠離開,如果虞氏在,好歹為幫襯二房,還有江傳達要娶妻,而展顏又要出閣,且兩樁喜事都定在三月二十日,同一天嫁女兒,又娶九公主入門,當真是比江傳遠成親還要大的事。

虞氏道:“老二媳婦,我已經與老大媳婦叮囑過了,傳達、展顏的婚事,也會幫襯着辦得體體面面的。一早答應了你們二叔公、二叔的事,不得再改,總得回去才好。二叔公這一患病,族裡的人都亂了,正等着你爹回去主持大局,新選族長。唉,好好在家,該做什麼還做什麼。走吧,我們也該上馬車了。”

一家大小看着江舜誠夫婦自二門上了馬車,心裡空落落的,尤其是江書鴻夫婦,這幾十年來就沒離開過他們的身邊,真怕做得不好。

沈氏一臉不舍地望着馬車。

江傳良跟在祖父、祖母身後,他長這麼大,還是頭次離開皇城。

江傳達滿是羨慕:“哥,你說我訂什麼親,如果不訂親就和四哥一樣回老家了。”

江傳遠瞪了一眼,“少說這種沒用的話。不是與表哥他們約好去滄州看看的么?”

他拍了一下腦袋,回頭往靜瀾去,說了要帶傳禮一起去的。

傳禮雖然年紀不大,心思細膩,就連慕容大舅都說是個做生意的苗子,這也是慕容家幾位公子要帶他一起去滄州的緣故。

滄州到皇城不算太遠,來回六七天的路程,再呆上幾日,便能定下店鋪,還能趕回來參加傳達的婚宴、展顏的出嫁。

素妍在臨離開前就已經讓青嬤嬤選好的添箱禮物,只等三月初五時再送到二房去,綢緞、字畫、首飾什麼的都有,就連屋裡擺設用的花瓶也有幾對。

傳達的聘禮,素妍則送了名家的字畫,與自己精心繪的畫作。

昨晚,沈氏、田嬤嬤就領了下人裝了滿滿七輛馬車的皇城土儀,從送人的上好布料、緞子,到吃的、用的、戴的,可謂一應俱全。

江舜誠此次離開,帶了十六人的護衛隊,又有押送東西的強壯小廝十人,有丫頭婆子近十人,又有宇文琰送給素妍的護衛四人,足有四十多人。護衛們一律騎馬、坐車。主子、下人們統一坐車,共有十輛馬車,十五匹駿馬,裝貨的馬車只得一馬、一車夫,但凡載人的馬車統一是二馬並行的馬車,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出了皇城。

剛出皇城,就聽到一個少年的大呼聲:“姥姥、姥爺,我也要去!”

張昌興一臉孩子氣地騎在馬背上,笑呵呵地看着眾人。

江傳良撩起車簾,回望着江舜誠。

自打江舜誠致仕,拿定主意要回家鄉探親,沈氏便令江傳嗣請馬車鋪子新打了兩輛馬車,裡面比尋常馬車要大,可以睡覺還能看書,能安下桌案。江舜誠的馬車裡,便有一箱子的書籍,也防路上悶了,能讀會書,又備了筆墨,準備在閑下來時繼續整理《新江氏祖訓》。

江舜誠寵溺地道:“你這小子……”

張昌興高聲道:“我爹說了,要我跟姥爺多讀書。”

江舜誠道:“罷了,可與你母親說過了。”

“我娘也樂意的呢?說她好幾年沒回去了,讓我跟着也好。”

張昌興這些日子與江傳良親自受江舜誠授業讀書,江書鴻也私下考校了江傳良一回,很是滿意,大讚江傳良進益大。

江素婷自然願意嫡長子跟着江舜誠學習,江舜誠當年可是頭榜的探花郎,才華不俗,又做過十幾年的當朝右丞相,是少有能晉封公候的文人。張昌興說要跟着他們去晉陽,也便應下了,昨晚就令下人備了行裝,還挑了個機警的小廝跟去服侍。

素妍與虞氏坐在後面的馬車裡,同車的還有田嬤嬤、青嬤嬤,車裡雖大,但東西也多,。丫頭們都跟在後面的馬車裡,一輛是丫頭,一輛是給護衛置備的歇息馬車,若是騎馬累了,可以在馬車裡稍作休憩。

田嬤嬤滿是回味地輕嘆一聲,“還記得當年,奴婢隨老太太入皇城,就跟昨兒發生的事兒一樣,眨眼就二十多年了,連我都老了。”

青嬤嬤更是感慨,離開晉陽,她還是小丫頭一個,如今已是老婦人,雖不如田嬤嬤年邁,但到底不年輕了。

唯有素妍,仿似沒聽見一邊,倚在馬車窗前,手裡拿着一本書,正全神貫注地翻看着。

青嬤嬤道:“我還記得,那年老候爺得中三甲,整個晉陽城都轟動了。虞家老太爺連誇老太太有眼光。”

田嬤嬤道:“唉,當年虞家二姑奶奶不願下嫁老候爺,死活不同意,老太太心善,不忍讓人瞧了虞老太爺的笑話,這才自願下嫁老候爺……”

無論是哪種原因,當年的虞氏,卻是在花會上見過江舜誠的,雖然一襲尋常粗布衣衫,舉手投足之間自有一種洒脫、風流,只一眼,她就認定了他。

她曾想過,若是當年虞家庶長女願意下嫁,自己又將如何,是否會鼓足勇氣去爭取這段良緣?

虞二姐兒尋死覓活的拒嫁,卻成就了她。

她不僅被父親視為“通情曉理”,更贊她是個懂曉大義的女子。在她出閣時,虞老太爺為她置備的嫁妝還算豐厚,是照了嫡長女的例張羅的。

素妍從小到大,聽人提過虞家幾位舅舅,卻是一個也沒見過。虞氏的父親膝下共有五子四女,而虞氏親娘共誕育兩子兩女,嫡長女、嫡次女虞氏,另有嫡長子虞茂德、嫡次子虞茂才,又有排序二、三、五庶出兄弟,再有女子里排序、二、四的庶女。嫡出兄妹自來與庶出兄妹不合,這在虞家也不例外。

三十年前,晉陽虞氏,也算是名門望族。

如今,化作尋常百姓人家。

再好的家業,要分與五個兒子,又有四個女兒出閣,每人得的本不多。

而虞家幾個舅舅又有兒女,再度分散,不過是普通小戶人家,早沒了昔日大家的風光。

虞氏胃裡一陣翻騰,青嬤嬤取了盆子,大吐起來。

素妍這才憶起自己帶了藥丸,防的就是路上有人暈吐,尋了包袱,拿出瓷瓶取了一丸,待虞氏漱口之後,給她含在嘴裡。“也不知爹是否會暈吐,吃了這葯,許能好些。”

田嬤嬤道:“郡主能給我一丸么?”

素妍又取了幾丸,分給田嬤嬤與青嬤嬤,連她自己也含了一枚。喚了護衛來,遞了他三枚藥丸:“給老候爺他們含在嘴裡,防暈吐的。”又取了幾枚遞給另一名護衛,讓他給了後面馬車上的丫頭。

虞氏含着藥丸,清清涼涼很是爽服。

青嬤嬤備了泡姜,取了兩片給大家含着。

素妍看書有些乏了,挑起一角,望窗外看去,已出了皇城,但見城外,三三兩兩都是踏青的男女,有着書生裝扮的皇城書院學子,還有一身貴氣的貴門公子,更有挎着籃子,一身村姑打扮的山野少女,叫賣着籃里了的果子、吃食,時不時還從籃里使出幾枝開得正艷的桃花“小姐,買支桃花吧。這是天龍寺後山採的,手握桃花,來年定結良緣。”

她四下觀望着,只覺得樣樣都是那樣的新奇,整個人都顯得神采奕奕。正瞧得開心,忽聽得前方傳來一陣喧嘩聲,如潮水般不斷波及過來,有人驚叫着跌倒在路邊,有人叫嚷着哭喊,好好的皇城郊外,忽地雞飛狗跳,烏煙瘴氣起來。

素妍正好奇,只見前方奔來一個鮮衣怒馬,意氣風發的男子,騎着一匹失驚的快馬,橫衝直撞過來,嚇跑了路邊的村姑,驚煞了花枝招展的美麗少女,惹惱了文質彬彬的書生。

“快躲開,快躲開,驚馬兒了……”

這聲音從前方傳來。

青嬤嬤停止說話,透過車簾望去。

馬上坐着的是一個身材高大的男子,頭上罩着紗帷,近了跟前,縱身一躍,飛落在江舜誠的馬車上,看清了車內的幾人,微微一愣,“嗖——”寶劍出鞘,厲喝:“文忠候!久仰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