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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氏輕嘆一聲,“早前,家裡人與他說了多少回,可他就是不聽。居然和聞家人親近,這下好了,惹禍上身了吧。哼——”

江書鴻道:“父親不在,得想想法子,好歹保住他們一家五口的命。”他畢竟是長子,萬一保不住家人,江舜誠回皇城少不得訓斥他這個長兄。

江書鵬覺得很奇怪,“聞其貴次子給寧王世子獻龍、鳳袍討歡心,在天牢暴斃身亡。刑部坐實了聞其貴二十三條罪名,卻沒有叛刑。怎麼突然就查到江南去了?”

石頭只是個下人,還是跟着江書麒夫婦遠赴江南的,什麼也不知道。

江傳業道:“石頭不是說刑部盯上聞其貴這條線,查到江南去了。”

江書鵬卻留意到石頭所說,江南有不少官員下獄。

江南是吳王的封地,皇帝寵愛吳王,將最富庶的地方賜了吳王。而在這不久前,宇文理才剛去了一趟江南,宇文理前腳回皇城,江南那邊立馬就出了大案子,這不是太奇怪了,莫不是宇文理與江南的官商又有什麼勾結。

眼下瞧來,皇帝是拿定主意要拿宇文理下手,但凡與宇文理有關聯的事,都會格外謹慎,現在如此大肆徹查江南的事,只能說明皇帝是想給吳王留下一個更清明的朝堂。

江書鵬認真地思忖着,他做學問,同時也在學如何審時度勢,“這事沒那麼簡單,刑部定了聞其貴二十三條罪,卻遲遲判刑,是生是死尚無定論。就算將五弟夫婦下獄,一時也無性命之憂。我們在皇城,他們在江南,這個時候,要是把手伸得太長,弄不好就會招來大禍。先寫信到晉地,問問父親的意思再做定奪。”

屋裡一片肅靜。

沈氏道:“書鴻,曹家派人來說傳業完婚的事,八月初曹玉娥就滿孝了,你是一家之主,可與曹家如何回話?”

曹家現下因為牽連進靜王的案子,雖然暫時無佯,可誰也不知明天會如何,這幾月,整個皇城都是恍恍難安,每日都會發生幾件新鮮事:靖南候府也被抄家接受刑部查案,有人揭發靖南候府參與了寧王府謀逆案;定國公府而是滿門獲罪,被定為叛黨之首,獲罪六族,就連定國公夫人娘家一族盡皆被貶為庶人,定國公父子及已經年過十五的孫兒皆判了個斬立決,皇帝對這此事沒有半分的心軟。

慕容氏、何氏皆知沈氏是個能主事的人。曹家來催完婚的事,按理這種內宅事務歸沈氏拿主意,這會兒她卻問江書鴻的意思,只怕是擔心牽連進靜王謀逆案。

江書鴻有些焦頭爛額,正煩心着呢,還以為江家無事,偏江書麒就出事了,“你看着辦就成。”

沈氏驚呼一聲,“我看着辦?”要是過往,她自不會問的,可如今的朝堂與以往不同,暗潮洶湧。“我怎麼辦?今年接連辦了四樁喜事,哪裡還湊得出合適的聘禮,要是太差了,這不是讓人鑿脊梁骨的事。”

曹家晚不提,不等八月後再提婚事,竟是在這個當口提出來,令人深思。一是表白曹家要與江家結親的誠心,二則是希望江家在個時候能幫襯曹家一把。誰不知道,當今皇帝很是器重江家。

沈氏沒把話說得明白,只說是府里再湊不出聘禮。

江書鴻隨口道,“那你與曹家說說,明年再辦。”

沈氏覺得這個不錯,“我便照實說了。”

何氏瞧出來,這是沈氏找藉口推託,一個弄不好,曹、江兩家的婚事就是破裂。江家的兒郎尋門好親容易,但對於曹家來說,一個不好重則滿門抄斬,輕重流放苦寒地。

慕容氏只不說話,以前她許會認為這樣的拖托不好,可近來每次皇城有個風吹草動,各房人就雲集到睦元堂。

女人們不懂,就聽男人們議論,等他們說完了,她們的心也就安了,認為自家裡是安全的不會有事。

沈氏對石頭道:“你起來!大管家,讓人把石頭安頓好,還讓他回五房原來的屋子裡住下,就幫着看看院子、乾乾雜活。”

石頭含淚起身,“大老爺、三老爺,你們可不能不管五老爺。也不怪五老爺心裡難過,不寫信回來,這一年多了,家裡也不給他寫信,便是五太太生了十爺,家裡也沒人捎句話去……”

張雙雙俏顏變色,連連道:“你說什麼?”

何氏也跟着跳了起來,直嚷道:“你這奴才睜眼說瞎話,五房添了十爺,我可是連夜做了兩身嬰孩衣服,還有兩頂虎頭帽,雖說禮輕了些,可我是添了禮的。”原是她有有幾年沒動針線活,想試試手,練好了女紅回頭給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做。

張雙雙厲聲道:“我和婆母奉了老太太之命,特意從庫房挑了上好的人蔘、燕窩,整整一大包,便是做兩個月子也夠,你竟說這種昧良心的話。”

她們可都是添禮送去江南的,雖然他們沒跟家裡報喜,但她們聽說完,該送的還是送了。

石頭一臉茫色,認真地回想着,憶起十爺的確戴過兩頂模樣相似,顏色不同的虎頭帽,“可是兩隻用黑貝殼做的眼睛,還綉着黑鬍子的黃色白條虎頭帽。”

何氏道:“可不就是。我自己還有幾個孩子照顧呢,連夜趕製,趕了好幾宿才做了兩身。還有一頂是大紅色的,選的紅底黃條的布料,眼睛是用黑線繡的。”

石頭驚道:“那帽子……不是說……是聞家大奶奶做的嗎?”

屋子裡所有人都回過神來。

沈氏更是一臉詫色,“聞家大奶奶……”

張雙雙道:“上回傳遠成親,聞太太與兩位奶奶還說,她們聞家的女眷十年來不碰針線了。”

江書鴻沉心思索,只覺說不出的古怪。

江傳嗣面露憤怒,“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明明是我們家人送的,怎都變成聞家人送的。”

何氏道:“還真奇了呢?難不成是送東西去的鏢行給弄錯了。”

傳業道:“怎麼會弄錯。順風鏢局常幫着江家送東西回晉陽、江南,就是大姑母那裡也送過好些回,從未出過差錯。旁處沒出錯,就端端在五叔那兒出了錯。”

張雙雙道:“我看不是幫忙送貨的鏢局出了差錯,也不是幫忙捎物件的商人出了錯,根本是有人故意為之。弄不好,是有人在挑駁是非!”她最後一句直切關鍵,一語落一屋子人都覺得應是出在這塊。

未成親前的江書麒,是怎樣的人江書鴻心裡有數。成家後的他,一天天的改變,最後竟變得小家子氣起來,跟自家兄弟慪氣,甚至去偷換妹妹的字畫。這些事,都不是他們江家兒郎能夠干出來的。

沈氏道:“石頭,你且聽我說,五老爺離開皇城去揚州後,這前前後後家裡共捎了五回東西。第一回,是去年端午佳節,我們送的是三塊綢緞、一塊天藍色的料子給小孩子穿的、一塊玫紅色的、還有一塊是栗色的,又有兩盒百年人蔘,兩包燕窩,一包燕窩是尋常,一包是上好的血燕……”

沈氏理家多年,但凡經她之手,都能記得清清楚楚。

石頭忙道:“可是用一隻大木箱子裝着的,三塊布料又用羊皮包裹着?”

“正是。”

石頭回過神來,“我想起來了,那日是順風鏢局的鏢師領了兩個人送到揚州府上。當時五老爺不在,是五太太來接的貨,與順風鏢局的人說了幾句話。五太太吩咐奴才去搬貨,打開的時候,裡面確實裝得滿滿的,也有大太太說的這些東西。可是……五太太說,那是聞家送來的。”

張雙雙早已顧不得形象,破口大罵:“她放屁!明明是我和三嬸一起裝的箱,怎就變成聞家送的東西了?”

沈氏心頭一沉,知曉真是有人挑駁是非,故作平靜地道:“之後中秋佳節,念着過節,又送了一箱子的東西過去,亦有幾塊布料,都是做秋裳用的。那回三弟還打趣說,只怕八爺要學認字了,特意包了紙筆入箱。傳業在街上與同窗遊玩時,瞧見幾件小孩子玩耍的木雕小水車、小木船,很是有趣,便給奇俊、傳儉一人買了兩樣,也送了兩樣去江南……”

石頭點頭,“我見過小水車、小木船。五太太說那是八爺的聞家舅舅送的。”

難怪江書麒與江家人離心,竟是有人從中作梗。

江傳嗣道:“我就說這事古怪得緊,沒想竟是聞氏乾的好事。她是想讓五叔與我江家離心?”

江書鴻閉上眼睛,念了句“家門不幸”。

沈氏此刻越想越氣,“九月重陽節,又是五老爺的生辰,我們備了禮物送去。”

石頭道:“九月確實收到過東西。”

“年節時,也送了節禮到江南,這次是滿滿三口箱子。除了皇城的咸鴨、鹹魚,還備了五老爺打小愛吃的煙熏野兔、腌火腿,整整兩箱的吃食。還有一箱是小孩子的玩意兒和做好的孩子衣衫。”

石頭道:“年節時,就連我們下人也吃到了咸鴨、鹹魚,當時我還笑說,像江府的味道。五太太的大丫頭還與我翻臉,說江家無情無義,我還念着。她一口咬定說那是聞家送去的。”

“節後,聽聞五太太添了丁。我們又送了東西去江南,大房、二房、三房,各備了一箱子的東西,就是六叔和小姑子也備了禮物。老太太說,雖然他們不寫信回家,但我們各房人還得盡一份自己的心意。”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