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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僕二人正說著,翠嬤嬤打簾進來,在外面時便聽清楚了,“郡主今兒才知道,我可是一早就瞧出來了。常樂常來尋金釵說話,看他那樣子,倒是用了心的。”

翠嬤嬤瞧見的是常樂對金釵有意。

金釵垂首,面含羞色。

崔珊道:“二爺要納胡香靈,你們替我想想,能用法子阻止此事?”

翠嬤嬤比划了一個殺人的動作。

崔珊搖頭。

她可不想胡香靈死,還想好好地折磨胡香靈一番。

金釵低聲道:“還記早前,她是要嫁二爺為妻的,不如……”

“一個妾室,早不要名聲了,對她沒用。”

去年胡香靈要嫁曹玉臻,也是崔珊使計害胡香靈失了名節,從訂親的妻子人選淪為妾室。如若沒有曹玉臻上門願意納娶,只怕胡香靈就要被胡家送到庵堂靜修。

幾人思來想去,也沒有更好的法子。

崔珊還是決定先將人納回來,她是主母,想要如何折磨,自是看她的。

*

物華苒苒,光陰流轉。

到了盛夏七月,文忠候府後花園荷花池裡,荷花盛開,白的、粉的、紫的,尤為漂亮,每日清晨有蝴蝶翩飛,錦鯉戲水。

清晨,行來一對着淺藍袍、淡紫裳的男女,手拉着手,站在池塘邊賞花。

江傳達指着塘里那株紫色的荷花,“阿九,我給你采來,好不好?”

九公主搖了搖頭,一臉幸福的笑着,“你又沒有小姑姑的輕功,萬一掉到荷花池豈不讓人笑話。”

少年夫妻,最是令人羨慕,生得如花的公主,豪情萬丈的江傳達。自成親以來。兩個人就膩在一處。江傳達每日除了去拍賣行。還是去拍賣行,偶爾會有幾個相熟的朋友來找他玩耍,無論去哪兒,九公主都跟在身邊。

江傳達笑問:“告訴我,你喜歡哪朵?”

九公主伸手指着那朵潔白如玉的。

江傳達道:“你等着,我去給你采。”挽起衣袖就要下荷花池。

九公主想要阻止,他已跑到另一邊。“傳達,我不要了,你回來,我不要荷花……”

江傳達只作未聽見。過了片刻,聽不到喚聲。正暗自好奇,只聽侍棋見鬼一般地驚叫:“九駙馬,公主昏倒了!”

江傳達回頭凝望,見不到九公主的人影,縱身回奔,卻見九公主倒在地上,這還了得。不採荷花,倒是采起一個美人來。

將她攬入懷中,急切低喚:“阿九!阿九……”

任他如何喚,九公主都昏睡得安祥,竟不是昏倒,更像是睡着。

侍棋冒冒失失,扯着嗓門大喊:“來人,快請太醫,九公主昏倒了。”

江傳達道:“莫不是中了暑氣。這幾日天氣炎熱。”

抱了九公主就往樨香院去,九公主依在他的懷裡,微闔雙眸。

自二人成親,時常手拉着手去街上,又手拉手回到府里,整個皇城都知道,在先帝眼裡離經叛道的九公主成親之後就跟換了一個人,賢惠得體,與九駙馬夫妻恩愛,不知道羨煞了多少皇家女兒。

有人說是九駙馬江傳達性子溫和,是九公主命里註定的良緣,所以才會如此恩愛。

也有人說,這是九公主願意放下公主之尊,甘願學個尋常婦人敬孝翁婆,尊重丈夫。

不多會兒,整個平西候府都知道九公主昏倒的事。

二太太慕容氏領了三奶奶李碧菱奔來,一路上念念叨叨,風風火火。

慕容氏道:“昨兒太陽大,就不許出府,你們兩偏就不聽,定是中暑氣了。”

李碧菱道:“婆母別急,已讓侍棋拿府里的牌子去請太醫。”

婆媳二人進了樨香院。

內室里,九公主已經醒來,倚在榻欄上,睜着一雙無辜的眸子。

江傳達緊張地問道:“你告訴我,哪裡不舒服?好好兒的,怎的就昏倒了?”

拋開九公主的身份,在江傳達眼裡,這就是他的娘子。他們一起玩,一起鬧,最能玩到一塊去。這幾月下來,兩個人情深如火。

九公主一臉茫然,認真地回想了一遍,“我看你要去采荷花,怕你掉到池裡去,心裡一着急就睡過去了。”

慕容氏進了屋,問:“是不是中暑了?可感噁心,還有胃裡發酸?”

不提便罷,這樣一問,九公主捧住胸口就想吐。

慕容氏輕嘆一聲,“瞧瞧!真是中了暑氣,今兒不許再往外跑。多大的人了,還跟個孩子似的。”

江傳達十六,九公主也才十七,兩個人可不就是孩子。

李碧菱取了綉杌,請慕容氏坐下,一臉關心地道:“阿九,你想吃什麼,我讓廚房給你做。”

自嫁到江家後,九公主讓府中的長輩都喚她阿九,晚輩則是按着江家的輩份來稱呼。最初李碧菱亦不習慣,這幾月相處下來,倒是習慣喚她阿九。

“大嫂,我想喝酸梅湯。”

李碧菱與丫頭吩咐了兩句。

不多會兒宮裡的太醫到了,聽說是平西候府有人病了,放下手頭的活就趕來。太醫院的人都念着素妍的恩義,對平西候府、文忠候府敬重有加。

太醫細細地給九公主診了,微微蹙眉。

江傳達見這蹙眉,更是緊張:“她怎麼了?你倒是說話,我娘子到底怎麼了?賞着荷花呢,好好兒的就昏了。”

慕容氏看着自己急得上蹦下跳的小兒子,蹙了蹙眉,這樣子就跟當年的江書鯤差不多,偏這性子又像極了她娘家的父親,酒量出奇的好,怎麼也喝不醉,行事乾脆,如今在皇城居然得了個“大俠駙馬”的名頭。

太醫又讓九公主換了只手。

江傳達見他不應,“你會不會瞧病,我問你呢,她到底怎麼了?”

慕容氏低喝一聲:“你給我安靜一點,吵得跟只麻雀似的,你不煩我還煩呢。真不知道阿九怎麼受得了你。”

江傳達安靜了一會兒。

太醫起身。深深一揖。“恭喜平西候夫人,恭喜九駙馬了。”

“你這個太醫,恭喜我做什麼?你沒瞧我娘子病了嗎?”

慕容氏微愣,當即反應過來,“真是個傻子,阿九是有喜了。”

太醫點了點頭,“瞧這樣子有兩個多月了。”

九公主愣在涼榻上,如在夢裡,她懷上了?要做母親了?怎麼就懷上了,她還沒玩夠呢。

慕容氏喜道:“瞧瞧我。竟也跟着糊塗了,他們倆可是成親三個多月。這懷上身孕是再正常不過的。”扭頭看着一邊的李碧菱,“勞太醫給我長媳瞧瞧,說不准她也有了。這樣好,上次黃桑道長就說我們家得若有添丁之喜定能大順,哈哈,這回可不就應驗了。”

李碧菱比九公主成親還早,這會兒慕容氏聽說要做奶奶了。高興地拉着李碧菱也要請脈。

她明明沒有懷上啊!

李碧菱執拗不過慕容氏,羞得一臉通紅地坐在案前。

太醫瞧過之後,道:“世子夫人的身子很好,只是近來略感中了些暑氣,我開副方子配成涼茶,每日喝些,自然就痊癒了。”

慕容氏道:“昨兒她還有噁心的感覺,你再瞧瞧,是不是懷上了。”

太醫很肯定地道:“回平西候夫人。世子夫人確實沒懷上。”

李碧菱一陣落漠,上次回娘家,李老太太、李太太、李二奶奶拉着她的手,再三叮囑,“嫡長子襲爵,這是我朝的規矩,你可得把身子養得好好的,爭取早些給平西候夫婦生個嫡長孫……”

九公主懷上了,她竟沒懷上。

慕容氏雖略感失望,很快笑道:“不要緊,總會懷上的。你也太瘦了,得多吃飯,把身子養得白白胖胖的才好。”

太醫叮囑了幾句,“九公主有滑脈之症,建議近期在府中靜養,等胎坐實再出府門。”

九公主一臉黑線,這不是要她的命么,她嫁給江傳達,認為最開心的事,就是自由了,江傳達愛玩,她也愛玩。居然懷上了,還不讓出府門。

很快,整個平西候府都知道九公主有喜的事兒,慕容氏下令打賞下人,上下一片歡騰。

李碧菱心裡沉沉的,要是九公主先她之下生下兒子,這叫怎麼回事,她這嫡長嫂竟未育下嫡長孫,將來襲爵的是誰才好?

黃昏,江傳遠回府,一進屋就見李碧菱坐在燈下發獃。

他脫了外袍,着無袖短夾背、灰色綢褲,走到銅盆前洗手洗臉,“你是怎了?”

“傳遠……”李碧菱起身輕呼,有種想哭的衝動,“阿九有喜了!”說完之後,竟似受了委屈的孩子,控制不住的哭了起來。

他們還先成親呢,她沒懷上,竟被九公主搶了先。

江傳遠喜道:“是嗎?真有了?”這樣子,竟似他有兒子一般。

李碧菱越發傷心,“阿九有喜了,我卻沒懷上,傳遠……”

江傳遠走近李碧菱,擁住她的身子,低聲道:“還以為是多大的事兒,你也會懷上的。別擔心,我們現在都還年輕着呢,總會有孩子的。”

“可是你才是嫡長子,傳達他們先懷上,這……”

就是一個男子同時有幾個女人,也會讓嫡妻先孕。但這是兄弟二人,雖相差了兩歲,江傳達奉旨成親,現下就懷上了,對於江書鯤夫婦來說,九公主生下的是他們嫡長孫,如若是男孩,讓李碧菱情何以堪。

江傳遠道:“這種事全看天意,非人力可為。你還不到十六,總會有孩子,我也年輕,會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