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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傳良指着《晉陽春雨圖》,大叫道:“這幅不好,顏色沒話說,你看那座院子繪得變形了,那屋頂一看就不是直的……”

但凡在書畫室內的人,誰不是會賞字畫的,明明是好的,他竟說不說,江傳業抬手想打。江傳良低聲道:“二哥,你說要是小姑姑聽見我們說這畫不好,會有什麼反應?”

難不成盼着素妍將字畫給撕毀不成?

虞正豪認真的看着,“自來畫者作畫,都採用這種手法,便是朱武先生的春雨圖,裡面花木也是與實物不同,採用雨中賞景的朦朧手法……”

江傳良道:“白芷,你告訴小姑姑,這畫我幫忙毀掉,就不勞她親自動手……”

江傳遠抬手就是一下,“回了趟晉陽,你變得膽大了,啊!想拿小姑姑的東西,也不問問祖父同不同意?”

眾人看着這五幅畫,每幅各有風韻。虞建柏大為吃驚,沒想素妍小小年紀,竟能繪出這些畫作來,更沒想到名動皇城的嶺雪居士會是江素妍。

一個大丫頭氣喘吁吁跑進清音軒,上氣不接下氣,“老候爺!老候爺,不好了!”

江傳嗣厲喝:“大呼小叫的成什麼樣子?”

大丫頭指着睦元堂方向,“郡主……聽說了五老爺的事,找大老爺和大太太理論。郡主好凶,把大老爺和大太太都給痛罵了一頓。”

江舜誠一臉茫然,“妍兒好好的罵老大和老大媳婦做甚?書麒又出什麼事了?”

除了江傳良,江書鵬與幾個侄兒低垂着頭,只不說話,尤其是江書鵬情緒有些尷尬。

江傳嗣和江傳業兄弟不敢說。

江傳遠見他們不支聲,也沉默以對。

一家人是想着江書麒的事兒,可想到他離開皇城對家裡人的態度。個個都憤然不平。

江書鴻曾說,讓他吃點苦頭好長些教訓。

江舜誠夫婦剛回皇城,也還沒尋到機會提及此事,想着朝廷派了官員調查江南的案子,如今案子未定,他們着急也沒用。

傳字輩的幾個兄弟,都望着江書鵬。他是江舜誠最寵愛的兒子。由他去說最合適。

江書鵬見推辭不過,總不能沒個長輩樣,讓侄兒們稟給江舜誠,低聲道:“五弟在江南出事了。爹離開皇城不久,江南官員貪墨案查出一大批人,五弟也在其間,有人揭發說他不僅貪墨,與聞家的案子也有牽連。”

江舜誠伸手,欲責罵“你……”卻頓時咽下,“人在江南還是在皇城?”

暫時瞞着父母,是怕他們年紀大了,受不得打擊。尤其虞氏是出名的護犢子。要是撒起潑來,全家上下都不好過,還不得將好好的文忠候鬧得雞飛狗跳,人人自危。

江書鵬垂着頭,“刑部派了官員去江南。貪墨案的輕犯,官降三級流放三千里;重犯一貶到底,全家入獄,另需請奏皇上再行定奪。五弟貪墨不多,只得幾萬兩銀子,難的是與聞家的案子牽連到一塊,他自己供認說貪了白銀五萬兩,有四萬兩都孝敬了聞家……”

貪墨五萬兩還不多,按照北齊朝的國法,過二百兩便算是貪墨,上了二千兩就得重罰,這可是五萬兩銀子。

江舜誠罵了句“畜牲!凈會給老子惹事。”

大丫頭一臉急切,“老候爺快去瞧瞧!”

一行人風風火火地往睦元堂方向趕去。

素妍似一隻被惹火的猛獸,雙手叉腰,這發威的樣子,倒真與虞氏有十足的相似。

沈氏有種錯覺,這不是小姑,反是她婆婆鬧上門了。

素妍怒氣沖沖地一進院子,沈氏笑着招呼:“小姑來了?”

“給我閃開,我不找你,我找大哥!”

沈氏瞧着情形不對,不敢惹她。

江書鴻正在睦元堂的小書房裡看書,素妍怒氣沖沖,抬腿就把房門給踹開了。

沈氏哪裡見過這等架式的素妍,保持着數步外的距離。

江書鴻擱下書,笑了一下,“小妹找我有事?”

素妍手臂一抬,指着江書鴻似倒豆子地道:“你還是大哥嗎?五哥出了那麼大的事,你不告訴父母,瞞着我,你到底什麼意思?五哥全家下了大獄,你們還能吃香睡好,個個逍遙快活?”

江書鴻怔忡,明白她的怒火從何而來。

看着院外,婆子、小廝都聚在一邊瞧着熱鬧,婆子道:“大老爺,不是我們院里的多嘴說出去。”

“多嘴?難道把五哥的事告訴了我,這就是多嘴?”她驀地回頭,憤憤地瞪着院子里的下人,一個個都低着頭,大氣都不敢出。

沈氏瞧着雙手叉腰,一臉怒容,似要找人打架、吵鬧的素妍,真真太像虞氏了。

虞氏每每發怒時,便是江舜誠也避得遠遠的,不敢招惹她半分。江舜誠怕生氣的虞氏,其他幾個書字輩的老爺更是跟老鼠見了貓兒一般,一個個躲之不及。

可這回,吵鬧的素妍,沈書鴻雖是長兄,竟被自家最年幼的妹妹給尋上門來吵罵,頗覺得有些沒顏面。

“大哥啊大哥,你怎能如此自私?五哥不是你弟弟,不是爹娘的兒子,怎能袖手旁觀呢。石頭不遠千里從江南趕回來求救,你們既然知道了,就該伸出援手,想辦法救他一命。這都多長時間了,你們什麼也不做,居然打着要他吃點苦頭的主意。他都下了大牢,還不是苦頭。他被聞氏矇騙、利用,還不夠慘嗎?”

“當初,五哥娶聞氏,瞧着是爹娘的意思,也是五哥自己願意。提起這段姻緣的,可是大哥和大嫂。”這中間的保媒的可不正是江書鴻,他自認聞其貴與江家關係交好,為了親上加親,便提出讓江書麒娶聞家嫡長女聞雅霜為妻。素妍繼續道:“弟不教兄之過,弟媳婦不學好,大嫂也有錯……”

沈氏頗有些不知是好,說來說去,竟又怪着他們夫妻頭上,囁嚅着道:“小姑這話說的……倒像是我們夫婦害了五弟兩個。”

“不是你們害的,但你們知情不報,瞞着父母和我,就是不該。五哥從小到大,哪裡吃過那種苦頭,讓他在大牢里呆上幾個月,這……不是要他的命嗎?聞氏挑駁是非就罷了,這個我們置五哥不管不顧,難道真如聞氏所說的那樣,我們江家不要五哥了?不拿他當自家人?”

沈氏還想駁辯幾句,一邊的老嬤嬤低聲提點道:“大太太還是少說兩句,郡主正在氣頭上呢。你這一句話,她就能說十句。她這性子倒是和老太太一個模樣,回頭給了她難受,這哭鬧起來,老太太還不得護着。”

倒不是怕素妍,而是怕護犢子的虞氏。

萬一虞氏也跟着鬧騰,他們大房吃不了兜着走。

沈氏覺得正是這個理兒,再不敢說上一字,由得素妍鬧。

素妍的年紀,可不比她的兩個兒子還小,她是長嫂,何況跟個孩子計較。

沈氏只得忍下。

素妍罵了一陣,眼淚嘩啦啦地流下來了,又哭又說:“五哥一家呆在大牢里,兩個大人便罷了,三個孩子哪裡受得了。大牢……是人能呆的地兒么?這一呆就是幾個月……”

江書鴻被這大哭大鬧的妹子給嚇住了,小心翼翼的掏出自己的帕子遞過去。

素妍大吼:“誰稀罕你的帕子。你看看你哪裡還有當大哥的樣子?出這麼大事,不早些告訴爹娘想辦法救人,你倒瞞下了。江書鴻,你這個混蛋!我告訴你,要是我五哥有個三長兩短,我饒不了你!”

張雙雙聽到喧嘩聲,也走了過來,站在院子裡頭,看素妍指着江書鴻又哭又罵的。

張雙雙的陪嫁丫頭“媽呀”一聲,“郡主撒起潑來,真像老太太。”張雙雙秀眉一挑,眼睛變大,陪嫁丫頭再不敢說話,垂下頭去。

江傳嗣進了院子,見父親被最幼的妹妹罵得啞口無言,低聲道:“小姑姑,這事兒你怎怪到我爹頭了。”

只一句,素妍卻說了一大串,高聲道:“你也是個讀書人,你的書讀到狗肚子去了?一人有難全家幫。要是個個都顧着自家那一畝三分地,遇到困難,袖手旁觀,還是一家人嗎?五哥以前做事是有些不對,可他到底是你五叔。父母不在家,大哥、大嫂就是當家作主的人,我不罵他,我罵誰去?父母回來,他不儘早與爹商量,居然下令府中上下休提此事,我就罵他!”

“江書鴻,你不配做大哥!你一點做大哥的心胸、擔當都沒有。父母教養我們,常說我們是一家人,相扶相攜,才能風雨共度,不能因為遇到一點難事,就把另一個給撇下!”

睦元堂里鬧翻了天,遠遠地都能聽到素妍的哭罵聲。

如意堂那邊,青嬤嬤急急進去,把事給稟報了。

虞氏一聽素妍跑去大房罵人了,低呼一聲,“快,扶我過去瞧瞧。”虞氏近了睦元堂,只聽到素妍的斥罵聲,沒聽到江書鴻的聲音,也沒聽見沈氏的聲音。

虞氏看着又哭又罵的女兒,哪裡還有大家閨秀的矜持、儀態,活脫脫就是大街上的市井民婦,要是傳揚出去,還不得被人笑話。大家千金,就得有個溫雅儀態,心頭一急,首先想到的只是素妍的名聲,輕呼一聲,幾步進了小書房,輕聲寬慰道:“我的乖女兒,你跟那個混賬東西說什麼?哎喲,別哭了,快別哭了,這一哭都變醜了。”/d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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