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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皇城,顯得寧靜而充滿了新奇,穿過興旺里的石板路面,店鋪林立,酒旗招展,街道兩側穿梭着來來往往的行人。

後面馬車裡,傳來柔兒那歡喜的聲音,還有張家姐妹從晉陽帶來的丫頭歡叫聲。

“看!皇城真熱鬧,鋪子可比晉陽城多多了。”

“那是賣脂粉的鋪子吧,得了空,我們也來買兩盒。”

嘰嘰喳喳你一言,我一句地說得高興。

錦瑟皺着眉頭,不悅地罵了句“土包子”。

錦絹只作沒聽見,挑起一角看着外面。

素妍笑道:“這幾月,你們姐妹倆學習中饋都學好了吧?”

錦瑟不以為然地道:“這有什麼難的,大舅母一說,我就懂了。”她的大表嫂,又是她的姑姑。

素妍望向錦絹,正是如花妙齡,長得越發比年初標緻了。

錦絹道:“正用心學着。”

素妍問:“再沒去雙河庄了么?這個時節,莊稼、果子都要成熟了。”

曾經,錦絹跪地求解,她道出了祁粟的名諱。

錦絹五味陳雜,卻曉素妍的意思,與其說去看張家名下的莊子收成,不如說是素妍暗示她該去瞧祁粟了。

錦絹凄楚一笑,將臉轉向一邊,用連她自己都難明了的情緒道:“去歲秋天,有緣看到庄嫁成熟,能去杮林里采幾筐像燈籠般的杮子。今秋卻無緣一見。”

錦瑟斥責道:“大姐姐乃是官宦小姐,哪有去幹這種事的,莫要失了身份。”

難不成,這內里又發生了一些事。

這似在提醒,但從錦瑟嘴裡出來,顯得異常親近。

素妍去晉地前,錦瑟對錦絹一直都有些冷漠,還有些傲慢,如今卻似真的拿錦絹當自家姐妹了。

“大姐姐是張家大小姐。一言一行都要合了規矩,不能亂了半分。”

錦瑟彷彿成了姐姐一般,居然提點起錦絹的言行來。

錦絹面含着淺笑,並不多說。

錦瑟拉了她的手,一副姐妹情深的樣子。

落在素妍的眼裡。道不出的古怪。

東邊城牆下。圍了一大群人。

錦瑟好奇地探看,“這是怎了?”

童英坐在馬背上,眺望一眼。道:“此屆的鄉試結束了,今兒是八月十五,是放榜的日子。”

錦絹問道:“可知誰得了解元。”

童英喚了韋雄去看,不多會兒,韋雄回話道:“賈放,賈公子。”

錦瑟近乎驚叫,“他……他中解元了。”轉而喜流於形,看着一邊的錦絹,“大姐姐。他居然得中了解元,真是太讓人意外了。”

素妍垂眸,“此次昌興、傳良、傳達皆入場應考,也不知考得如何?”

韋雄道:“人太多,只聽說是是賈侍郎家的賈放公子中了解元,旁的還不曾打聽到。”停了一下。問道:“郡主,可要繼續打聽?”

“不用了。等我們上香回家,府里自有消息。”素妍瞧着錦瑟那歡喜難以言表。

只聽錦瑟重首輕語:“大舅母幫忙挑的人,當真是好的。表姐挑了個頭榜三甲、文武雙全的,這個也是爭氣、出息的。”

素妍打趣着笑道:“回頭你可得多謝謝你大舅母。”

錦絹的臉上掠過一抹凄然。那是無奈,也是羨慕。

她可曾知道,祈粟此人現下一無所有,寒門學子一個,以後會成為最耀眼的人物,就如昔日的江舜誠一般。

馬車出了城,搖搖晃晃往天龍寺方向奔去。

青嬤嬤一早就趕到天龍寺,打點好一切,悟清大師是從南嶽新來的主持方丈,從悟覺大師那兒聽說天龍寺與文忠候府的淵源,兩家是有佛緣的,就連寺中的鎮寺之寶《坐台觀音》也是文忠府的女兒安西郡主從世外請回來的。

今兒八月十五,正值佳節,主持方丈特意令人請了《坐台觀音》出來,掛在觀音殿上,供信眾膜拜,十里八鄉的人都雲集而來,虔誠非常,又派了兩名小和尚在殿上念經,以防有人污了觀音圖。

近了寺門,早有丫頭候在馬車前,扶了各自服侍的小姐。

素妍面蒙輕紗,在白芷搭手相扶下出了馬車。

一邊瞧熱鬧的人正議論着,一名小和尚迎了過來,“可是文忠候府的女眷?”

素妍答了句“正是,有勞小師傅了。”

小和尚雙手合手,念了句“阿彌陀佛”,素妍回禮,身後的幾位小姐學着她的樣,回禮念了“阿彌陀佛”。

小和尚道:“悟覺方丈昨兒剛出關,在後院備了茶點靜候女施主,請!”

天龍寺不同皇家寺院,廣納八方信眾。周圍議論聲起,少見天龍寺這般隆重,出寺門迎人的。

有人問:“咦,是誰家的小姐?這般氣派,還有護衛隨行,連身邊的丫頭都是宮中女官打扮。”

“聽說今兒天龍寺要來貴客,一大早前殿後院都清掃乾淨了。”

“說是文忠候府的,瞧瞧這些小姐的打扮、年紀,一個比一個小呢。”

有人大叫了一聲:“快看大美人啊!天下第一美人來天龍寺敬香了……”

柔兒年紀小,被這一嗓子一喊,嚇了一跳,拉着盼兒的手,“姐姐,他們在叫什麼?”

“說什麼也與我們無關,我們是來上香祈福的。”盼兒漫不經心,姐妹二人相攜進了寺門。

寺里人來人往,觀音殿前就是擁擠不堪。

柔兒掃望四下,來往的人如潮水一般,“這還怎麼敬香啊,這人也太多了些。”

素妍自有護衛、白芷護着,正慢慢地往後院方向移雲。

白芷叮囑道:“你們跟緊些,莫被人群衝散了。”

盼兒應聲,越發地跟得緊了。

江詩恩不緊不慢,緊跟在素妍身後,生怕被衝散了一般,“我聽人說過,這天龍寺可是天下最大的寺廟,自老候爺請了《坐台觀音》入寺之後。香火更旺了。”

張錦瑟得意地揚頭,“《觀音》可是無價之寶,又是神仙所繪,可通靈性着呢。聽說患了奇病的人拜了觀音,不日就痊癒了。還有對年過四十不得兒女的夫婦。虔誠非常。每月初一、十五都是敬香、拜神,沒幾月就懷上了,這一生就是兩個大胖小子。此事傳出之後。香火就更旺了。”

好不容易穿過了寺廟前面的幾座神佛殿,過了一道月洞門,就到了天龍寺的後院,院子里零落有致的修着幾座院落,一座氣勢不凡的藏書閣,一座佛禪院,還有一座較大的,是天龍寺的武僧院,更有文僧們住的院子……

香客院建在後院深處。最宜靜養,是一座另建圍牆的院落,又分男客院和女客院。

小和尚將眾人領到了女客院,安置了兩間香客房。

素妍掃視一眼,“幾年沒來,天龍寺越發熱鬧了。連這香客院都新建了兩座院子。”

小和尚答道:“托女施主的福,如今寺中香火鼎盛。尤其每月初一、十五,連千里之外的信眾都趕來朝拜,後面女客院里住的就是數千里外來的香客。”

“可喜可賀!”

小和尚道:“請幾位女施主暫作休息,小僧去稟了住持方丈。”

“有勞小師傅。今日打擾了。”

小和尚行了佛禮,退出女客院。

有小沙彌入得女客院,擺了茶點,逐一退去。

素妍剛輕嘗了幾口清茶,之前迎她們進來的小和尚過來,稟道:“女施主,悟覺方丈有請。”

素妍擱下茶盞,攜了白芷與護衛出門。

青嬤嬤笑道:“郡主只管去,小姐們這兒自有我照應着。外面敬香的人太多,待得少了,再讓她們去敬香。”

悟覺盤腿坐在禪房裡,身前擺着一張矮几,几上有一隻茶壺,又有一隻茶杯,面前擱着一本厚重的佛經。見素妍到了,正要起身,素妍道:“大和尚不必多禮!你且坐着。”

悟覺露出微笑,素妍幼時與他結伴而行走了三月余,比不得旁人。

素妍與天龍寺有緣,與他有緣,又得素妍請了《坐台觀音》入寺,這緣分就更不淺了。她合手念了句“阿彌陀佛”,悟覺指着矮几旁的蒲團,“女施主請坐!”

素妍盤腿而坐,“大和尚近來身子可好?”

“尚好。”

素妍挑了挑眉,“許久不見,大和尚還和以前一樣說話簡練。”

他笑容微微,“多謝女施主為天龍寺尋全大乘佛經的後二十卷佛經。”

天下佛法,分為南傳佛教、北傳佛教兩派。南傳佛教以大乘佛經為主,中原屬於南傳佛教,是千年前從印度沿南邊傳入中土;北傳佛教以小乘佛經為主,自印度從北而傳入至西域等國,如藏傳佛教便屬北傳佛教之列。

經過千餘年的傳遞,佛教在中原大地紮根,信眾千萬,遍布天下各地。

前朝時,皇家為樹立皇家寺廟的威望,不允大乘佛經流傳民間寺廟,也至一場大火讓大乘佛經殘缺。

“大和尚不必久掛於懷,去年將經書奉送入寺時,你是給了我一件寶貝的。”

她笑容微微。

“女施主棋藝精湛,陪貧僧下盤棋如何?”

“好!我也多年沒與大和尚下棋了。”

大和尚,是對得道高僧的敬稱,如大師一般,都是尊稱,不同的是,世俗之人更喜歡喚“大師”,素妍稱他為“大和尚”乃是因為與他相熟。

有小和尚送了棋盤,二個各執一棋,對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