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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憶里,那個已經走遠的女子又倏爾清晰了起來。

素妍是當今皇城無數才子、名士傾慕的佳人。

唐觀為她寫下了無數的絕妙詩詞,是曹玉臻遠遠不及的。

就連朱武的詩詞中也有讚美她才華的佳作。

曹玉臻曾在皇城名動一時,可這一年多,早已經被人遺忘,取而代之的是新皇登基以來出現的新秀才子。

他們更優秀,有善詩詞的,有善書法的,更有善丹青……

甚至有人說,要不是先帝開設恩科,也許得中三甲的就不會有他曹玉臻。

曹玉臻問:“安西如何了?”

胡香靈止住抽泣,輕聲道:“江家張燈結綵,去添妝的人也多。皇城幾位頗有才名的小姐都去了,江家的世交、姻親都添了妝。聽說幾房老爺,又各備了一份嫁妝。瞧這樣子,嫁妝也是極豐厚的。”

素妍是安西郡主,與皇后交好,又在皇城頗負盛名,她的親事,自是風光耀眼的。

江家如今風頭正盛,又是唯一的女兒出閣,上面的幾個兄長自是人人都要添妝。

莫名地,曹玉臻心頭有種失落感,就似原本屬於自己的東西,卻成了別人的。回思過來,卻又發現,原來素妍從來不曾屬於過他。

胡香靈低下頭,“聽說江家大奶奶幫忙周圜,讓聞雅雲姐妹認了鎮江候夫人做義母和養母,聞雅霧如今易名石小文,做了石家的小姐,今兒瞧着倒也風光。”

如若,她也尋個靠山,找個像石太太那樣的門第、後台,就不怕被人欺負。

胡香靈咬咬牙齒,“二爺,你信我么?你若信我,就給我一萬兩銀子。”

崔珊有錢、有嫁妝,卻是個只會在窩裡橫的,要麼就是回娘家找她祖父幫忙,如今崔家早不如當初,就連大駙馬也該收通房、納shi妾了,大公主也睜隻眼、閉隻眼,居然說出及時行樂的話來。

曹玉臻低聲問:“你有甚麼好法子?”

“江家!”胡香靈依舊吐了兩個字,“小時候,江家老太太和大太太都很喜歡我,只是後來才疏遠了。”

虞氏和沈氏那時待胡香靈好,是因為胡香靈是素妍小時候唯一親近的玩伴,兩個人好得如同姐妹一般。素妍是家裡唯一的女兒,而哥哥們都比她大很多,她時常感到孤單。虞氏心疼女兒,自然願意有個人陪她玩耍,故而待胡香靈還是極好的。

後來,出了胡香靈算計、傷害素妍的事後,素妍與她疏遠了。

虞氏和沈氏甚至也跟着厭惡起胡香靈來,不願素妍與她玩耍,生怕素妍再受到傷害。

曹玉臻道:“要是能搭上嘉興伯,得他引薦要成大事倒也容易。我的書法、丹青也是極好的。”

胡香靈連連應是,跟着誇讚了幾句,“夫君的畫可是我瞧過最好的,不比朱武先生差,比嶺雪居士也好許多,嶺雪居士勝在那些特殊顏料上……”

這話,是胡香靈在娘家時聽父親說過的。

曹玉臻卻不完全贊同,卻也認可因為那些特殊顏料,讓嶺雪居士原本只值一千兩銀子的畫可以賣出四五千兩銀子來,物以稀為貴,畫也以奇為貴。

兩個人憧憬着未來,胡香靈勾勒着如何討得江家老太太、大太太歡心的法子。

而她,卻忘了。自數年前算計素妍開始,江家人是不可能接納她的。

胡香靈落胎,曹玉臻認定是崔珊棍打所至,想好好的冷落崔珊一段時日。

然,無形之間,曹玉臻卻和胡香靈近了。

胡香靈坐小月不能伴枕,竟從府里挑選了一個年輕貌美的丫頭到自己院里shi候,見入了曹玉臻的眼,順水推舟將丫頭送到了曹玉臻的chuáng上。

崔珊知曉此事時,已經是三日之後,聽說胡香靈給曹玉臻又挑了位美貌通房,氣得想吐血。早先曹玉臻要納胡香靈,崔珊不大樂意。出這事後,使着性子與曹玉臻又大鬧了一場,關係就更差了。

曹玉臻原在心裡就諸多看不起崔珊,總覺得其德、其貌、其才多與自己不配,偏崔珊自小被父母、祖父驕縱慣了。曹玉臻指責她是故意用棍杖落胡香靈的胎兒,崔珊死活不認,她都不知胡香靈懷孕的事,如何杖落,而且當時打胡香靈時,胡香靈護頭不護尾,她是打了幾下,可每下都落在胡香靈背上。

一個認定是故意,一個固執爭辯,僵持好幾日。

曹玉臻卻越發和胡香靈親近。

臘月十一早上,又有幾位奶奶、小姐來給素妍添妝。

張太太江素婷接了素妍要出嫁的家書,不顧天寒地凍,也從冀州乘車趕回來,因剛下過一場大雪,路上難行,直至到了臘月十一夜裡二更時分才趕抵皇城,沒回張府就先到文忠候府。

江素婷在如意堂里坐了會兒,給虞氏請了安,帶着東西要去得月閣。

素妍正在沐浴用湯,昨兒也泡過,抹了虞氏派人送來的雪膏,越發讓肌膚細膩如緞,柔nèn如剛剝了殼的雞蛋一般。

江素婷與青嬤嬤問了些近來的情況,青嬤嬤一一答了。

張錦絹姐妹倆聽說江素婷回來了,也候在得月閣外面。

江素婷一出來,張錦瑟喚了聲“娘”,就似要哭起來,江素婷道:“好好的哭什麼,這皇城還不比冀州強上數倍?”

張錦瑟只是想着大半年沒見到母親。

張錦絹低垂着頭,請江素婷去了冰清閣小坐。

姐妹二人慎重地行了禮,江素婷問了這大半年姐妹二人的情況,又問張錦絹跟嬤嬤學習規矩如何等等。

素妍沐浴完畢,攏着中衣上了綉榻,青嬤嬤與白菲早用了三個湯婆子把榻上暖得熱熱的。

白芷捧着江素婷添的箱籠,“珍珠頭面首飾一套、玉玲瓏精製錦帶一條又一萬兩銀票,說給郡主添補自己喜歡的東西。”

素妍躺在榻里,頭髮上還是濕漉漉的,白芷拿了珍珠頭面首飾給素妍看,又取了玉玲瓏的精製錦帶,錦帶上掛了一圈的姆指大小的玉玲瓏,每隻玉玲瓏都是上等白玉打造的,一看就價值不菲。

青嬤嬤拿了帕子給她絞頭髮,嘴裡低呶道:“可不敢濕着就睡,萬一受了風寒可就不得了。”望着玉玲瓏錦帶時,也嚇了一跳,可是難得一看的稀罕物什,“大姑太太待郡主當真好,把這種寶貝都拿來添妝。”

素妍抿着嘴,伸手道:“遞我一盞熱茶。”

近來飲的都是養顏茶,白芷遞了茶過來,她淺呷了一口。

青嬤嬤道:“大表小姐性子也是極好的,宮裡的規矩如今也學得好,只是模樣……”沒說太差,“到底與二表小姐和張家三姨娘所生的小姐平常些。大姑太太一心想讓大表小姐入宮,也好將來幫襯大表少爺、二表少爺一些。”

素妍卻明白,江素婷花這麼大的代價給她添妝,一部分是因為自己是江舜誠夫fu最疼愛的女兒,江素婷能夠依仗的娘家還是在文忠候府;還有一部分原因,是素妍與皇后是義結金蘭的姐妹。要是素妍能在皇后跟前說上幾句,幸許容貌尋常的江錦絹也能順遂地做皇妃。

青嬤嬤輕嘆一聲,道:“大表小姐總是大姑太太的女兒,若是郡主能幫襯在皇后娘娘說句話,也幫上一把,到底是都是親戚。”

素妍喝了茶,幾口消了大半盞,笑盈盈地問道:“大姑太太又打賞了?”

青嬤嬤可不是個會輕易替人求情的,這會子幫着江素婷說話,素妍已猜到一些。

白芷笑得羞澀。

青嬤嬤聲音倒低了些,“大姑太太賞老奴十兩銀子,白菲、白芷賞了五兩,紫鳶、紫鵲各得了三兩,院里的二等丫頭、粗使丫頭各得了一兩。”

素妍笑道:“她倒是個大方的。”見青嬤嬤有些不好意思,又道:“既是大姑太太給的,你們只管收着。她亦是個會打理的,不差這幾個錢。”

江素婷十幾年前嫁給張德松,江舜誠夫fu是拿親生女兒置備的陪奩,田莊、鋪子都是有的。張德松又做了冀西都督,雖是個小都督,也是從二品的地方大員,手裡頭管着好幾州,素日孝敬、討好的人也有不少,再加上江素婷開的店鋪,一月的收入亦有不少。

青嬤嬤得了好處,自然要在素妍幫着說好話。

素妍想了片刻,就算她有多不喜歡瑣事,也得學會打理、面對。

曾經在曹家,她也是接觸過的,只是那時的她,性子太刁蠻,也太驕縱了些。數年的啞巴尼姑生活,倒把她最初的性子給磨得沒了。

她輕聲道:“你告訴大姑太太,讓她在府里多住幾日,待我成親回門後再與她細說。錦絹雖是她的女兒,有些事還說明白的好,免得將來錦絹什麼也不懂。”

青嬤嬤拿了人的錢,辦成了事,心裡才算安穩,笑道:“大姑太太這次在路上趕了好幾日,又遇下雪,真是難行得很。本是帶了三車年貨回來,都擱在半道上的館驛了,連她自個都是騎馬回來的。”

只怕皇城郊外的小路都被大雪封了。這讓素妍憶起兩年前下山,與柳飛飛在長安雪野里遇見宇文軒的事。

青嬤嬤用手mo了mo頭髮,又吩咐白芷讓紫鳶等人再加一個爐子來,說什麼也要素妍的頭髮干透。

她對白芷、白菲道:“你們倆今晚早睡,三更三刻就得起來服shi。告訴幾個陪嫁丫頭,個個都打足精神,莫要誤了明日的吉時。”

二女應聲,照着青嬤嬤的叮囑傳了話。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