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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嬪接過話,若有所思地道:“對於風塵女子來說,在她們最美的年華,找一個能真心待她們的男子比什麼都珍貴。”

所以,事實難料。

素妍將今晚的繁華瞧在眼裡,卻猜不到後面的結局。

在她的記憶里,確有李雪姬此人,也如今晚這般一度名動皇城,成為紈絝子弟、富貴人家的珍愛,甚至人人都盼能成為李雪姬的第一位恩客。然,李雪姬賣藝不賣身。

結局,這一回是否會有所不同?

又有藝伎上台獻藝,卻不是為了競賽,只是友好獻藝,也給最後的花魁狀元、榜眼、探花評出名次留足時間。

當司儀走上舞台,一一宣布了名次,台上頓時雷動。

李雪姬仰頭回望着站在樓上的鄭晗。

鄭晗回以淺淡一笑。

她答應李雪姬的,她會助李雪姬成為天下名妓。

她做到了!

花舫在護城河岸停下,有人陸續下船,有人站在岸上久久不肯離去。

見識了李雪姬的妖嬈與美麗,但凡是男人都不會忘。

素妍與宇文琰夾雜在人流里,上了岸,不緊不慢地走着。

回到了燈市,此時已是四更二刻時分,燈市的人寥寥可數。

新皇喚聲“阿琰”,彼此停下腳步,目光交集,新皇明亮的眸子卻鎖定在素妍身上,“保重。”

雖喚宇文琰,這話卻是對素妍說的。

素妍欠了欠身,“珍重!”

新皇轉身。在護衛相伴下匆匆離去。

素妍似乎感覺到,在繁華過後,在他的心上。還是她最重。

宇文琰伸手輕拉:“你生氣了?”

“什麼?”

“我剛才看舞蹈太認真。”

素妍莞爾一笑,調頭往僻靜的小巷移去。那裡停着他們的馬車。

宇文琰加快步履,“你真生氣了?”自問自答地,與她並肩而行,解釋道:“我只是欣賞舞蹈,沒有別的意思。李雪姬怎麼能和你比,她就是一個風塵女子……”

素妍沒有生氣,卻突然想要捉弄宇文琰。“可她迷住了所有的男人,不是嗎?”她調頭看着白鶯,“連這兩個丫頭也被迷住呢。”

紫鵲立馬大聲道:“奴婢沒有!李雪姬簡直就是個禍害、妖精。”

“男人就喜歡這樣的。”

這裡面包括了宇文琰?

除素妍以外,其他人也是這麼看的。

宇文琰道:“我沒有!”

素妍不接話。

今晚見到鄭晗。

今晚。看到了女子的另一種生活。

她們是風塵女子,用她們的才藝征服男人的心。

今晚讓她明白,世界原是這樣的精彩。

宇文琰跟了過來,上了馬車,一臉央求似地道:“你別生氣。我只是多看了幾眼。你相信我,我真是在欣賞歌舞,沒有旁的意思。”

如果真有生氣,卻不是為這事,而是旁的。

“鄭晗和宇文轅的事。是宇文轅辜負了鄭晗,你憑什麼還說鄭晗不是?”

宇文琰道:“我沒說鄭小姐不對。我只是覺得她不該開青樓,這實在太**份。”

素妍一早也有這樣的想法,但聽鄭晗說過之後,她不怪鄭晗,反而覺得鄭晗活得太不容易。“也許,是被傷透了心,對兒女私情再不抱幻想,索性不想了。”

車窗外,清夜沉沉,風弄繁星,疏柳低迷,暗蛩悲啼,吹得枝葉簌簌有聲。

她不是鄭晗,難以知曉鄭晗所思所想。

宇文琰移身坐在她的旁邊,抬手擁她入懷,低聲道:“人世間有百媚千紅,我獨愛你這一個。”垂首輕吻着她的額頭。

她依在懷裡,“等耀東滿百日後,我們才能在一起。”

如此算來,還得有半個月的時間。

虞氏生怕素妍不懂,特意遣了田嬤嬤來叮囑。

素妍笑而不語,前世的她,也應在去歲十月末產子,那個孩子卻莫名地滑了胎。今生,她有幸生下兒子,耀東越來越長得像江舜誠,不,是長得像素妍,尤其是眼睛、眉毛,真真是一個模子刻出來似的。

宇文琰夜裡還在小榻上安睡。

素妍與宇文琰夫婦此夜睡得安穩,卻有人候在左肩王府的偏門處。

這個人,便是胡香靈。她拿定主意,非求了素妍幫忙不可,只要能見着素妍,她會不惜一切代價,讓素妍心軟。

只要素妍可以幫忙,讓她做什麼都可以。

因夜裡歇得晚,次日奶娘一早帶了耀東與白燕去蘭若苑玩,生怕吵到了素妍安睡。

辰時二刻,素妍還沒有醒來。

宇文琰悄悄去了練功房。

迷迷糊糊間,素妍聽到偏廳里有極低的說話聲。

卻是白芷與白鶯在低聲議論。

“那禍害怎麼還在?”

“可不是么?看門的婆子怎麼趕也不走,大門、廚房小門、西邊偏門都試過了。這會子,在大門前跪下了,說非要見王妃不可,見不着人就不走呢。”

素妍心下覺得奇怪,聽到“禍害”二字,首先就想到了昨夜的花魁李雪姬,“白芷,你們在說什麼?”

白芷面色微紅,轉身進了內室。

白鶯跟隨進來,挑了素妍今兒要穿的衣服出來,整齊地擺放在床前的小案上。

白芷不想說,與白鶯互換了眼神,這是一場無聲的推讓,你看我一眼,我回瞪你一眼。

最終,白芷服輸,道:“王妃,曹府的胡姨娘昨兒過來要見王妃。昨兒一夜都在門外等着,奴婢聽人說,她着實晦氣得很。”

素妍吐了口氣,着衣起床。“令人傳句話,就說‘人在做,天在看。善惡到頭終有報。有些事不是我可以幫不幫的,好自為之吧。’”

她不會見胡香靈。就算她跪一年也不會見。

白芷得了話,當即遣了紫鵲去傳。

紫鵲只與大門上的婆子說了一句就離開了。

婆子遠遠地站在一邊,不願太近,一臉要躲避瘟神的模樣:“胡姨娘,你且回吧。我家王妃說了,她不會見你。”

哪是素妍不見,一定是這些下人自作主張。壓根就不願通稟。

胡香靈挺着大肚,“還勞嬤嬤通稟一聲,我大着肚子,萬一有個好歹來。到時候你們可不好向王妃交代?”

這正說著,她背後行來一輛轎子,轎簾一打,卻是一襲紫色錦袍,滿頭珠釵的崔珊。她步步行來,冷厲地看着胡香靈,“喲,這是做什麼?大清晨的,跪在人家大門想幹什麼?回頭自個跪滑了胎。可別誣上左肩王妃。”

這是暗啞的聲音,每每一開口,崔珊聽到自己這樣的嗓子,就將胡香靈和曹玉臻恨了個半死。

大門上的婆子立馬迎了過來,“這位貴人且幫忙說說她,從昨兒就候到了現在,我家王妃說了不見她,她偏不信,非要在這兒跪着。”

崔珊不會忘記,胡香靈說過每一句羞辱她的話,“有些人啊就是賤,自個家裡不呆,偏要到別人門上跪着。”

婆子好奇地打理着這個面蒙輕紗的女子,臉上有或粉或白的膚色,微微有孝花。

翠嬤嬤走了過來,對大門上的婆子道:“這是我家珊瑚郡主,早前得你家王妃出手救命,是特來拜見王妃的。”

婆子笑道:“珊瑚郡主,快請!快請!”熱情地招呼着眾人把轎子自大門抬進去,在近二門一側擱下轎子,又有下人帶了同來的轎夫等人去吃茶水。

立時有人通稟了素妍。

素妍還在梳洗,只要請崔珊在花廳上等着,白燕與紫鵲茶點侍候。

昨兒,崔珊大鬧了一場,倍覺痛快。

這會兒,坐在花廳里,手裡捧着熱茶。

又有青嬤嬤遞了個湯婆子來暖手,崔珊覺得很是溫暖,想到素妍於她有救命解危之恩,二人的情誼又進了一成,她笑道:“素妍,姓胡的還在你家大門前跪着呢。”

素妍洗完臉,正往臉上抹雪膏,“她愛跪,由她跪去!”

紫鵲接過話道,“郡主有所不知,那禍水太讓人厭煩,王妃說了不見,她偏不聽,非要見人不可。”

素妍拾掇完畢,方清清爽爽地出現在崔珊面前。

崔珊摘了面紗。

素妍走近,勾着她的下頜,“讓我瞧瞧,這臉恢復得如何了?”

大公主現下都說,崔珊此次大難不死,是託了素妍的福,她做親生母親沒有夢到崔珊遭難,反是素妍夢到了,可不真正是崔珊的福星么。

翠嬤嬤道:“回王妃話,前兒郡主一回城,大公主請了太醫相看,說是再養上兩三個月,定是瞧不出來的。這膚色看上去比以前更好了呢?”

素妍點了點頭,“恢復得不錯。如今比以前更嬌美三分呢,真正是一朵嬌妍的牡丹。”

崔珊扁了一下嘴,“做牡丹有甚好的,要做就做薔薇,誰要摘我,我也得用刺狠狠地扎他一下再說。”

素妍笑了起來,“我還沒吃早膳呢,陪我一起吃些。”

“好。”崔珊低應,幾個大丫頭魚貫而入,將幾樣精緻的點心、小菜擺放在桌案上,“聽說你生了個大胖兒子,我今兒先看看你,回頭再瞧瞧他。”

素妍問:“王爺可吃過了?”

白芷道:“在練功房吃的。”

翠嬤嬤自與青嬤嬤說話了,翠嬤嬤因在王府住了一陣子,如今倒與青嬤嬤熟絡了,兩個人似有許多說似的。

青嬤嬤讓白芷等幾個大丫頭下去吃飯,自己留下來服侍。

崔珊見沒旁人,笑道:“素妍,這回你可幫了我大忙。連我娘都說,我什麼時候這麼有主見了,居然能將曹家吃了大虧,卻一個都說不出來?”

她是因為愧疚,宇文琰本是崔珊命中注定的人,卻成了她的夫君。

夫君換了人,命運也發生了改變。

只要她能幫崔珊,她會義不容辭,尤其是在曹家的事上,素妍願意伸出援手。

翠嬤嬤捂着嘴,低聲道:“老奴和郡主可一個字的實話都沒告訴大公主,只說是郡主自己想了許久,才想出的好主意。無論怎樣,王妃可是我家郡主的大恩人、大福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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