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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是年輕的新皇,可顧力行卻猜不出他的想法。

顧力行似笑非笑地掃了白大虔一眼,黑瞳深處,卻是有着探究的疑慮凝重。

新皇朗聲道:“顧愛卿、白愛卿聽旨!”

“微臣領旨!”

新皇眸光一掠,那是釋然,更是沉穩的光芒,“着二位愛卿連夜徹查傅翔、韓國柱及吏、戶二部尚書四家的叛逆案,務必要查個水落石出,明兒早朝回稟結果。”

一晚上就要把這幾位要臣的案子給查個清楚?

顧力行怎麼覺得這是不可能辦成的事。

但,白大虔已經抱拳應聲。

新皇淡然一笑,“二位愛卿,要是明兒朝上着宇文琮入宮參朝,若他是真的,洛陽之地的七王爺就是假的。”

顧力行此刻靈機一動,新皇準備將計就計,要將假宇文琮變成真的,如若宇文琮在洛陽起事,他就是冒替皇族,死不足惜,名不正,言不順的叛賊。

如若七王府的宇文琮自認是假的,那他就能儘早坐實宇文琮的罪名,能打他個措手不及,再藉此怒殺宇文琮。

審清了此案,到時候可以說是宇文琮與大遼圖魯皇子聯手加害朝廷官員,還可以把崔叢善的死也給推到宇文琮的身上,到那時,大長公主母女定然恨透了宇文琮,為了他的野心,居然利用崔叢善做了替死鬼。

這事兒,怎麼想都是新皇得益。

顧力行領會新皇的用意,當即領旨退去。

“二龍奪嫡”之兆,是指他與宇文琮么?

宇文理死了,寧王宇文珉被貶為庶人,圈禁皇陵為先帝守墓。

原關在刑部大牢的宇文理之庶長子、嫡子又再度被提了出來,接受刑部刑詢。近兩年的牢獄生活,早已經折磨得他們再無往日的驕傲與光鮮,這一打一問間,顧力行與白大虔還真問出了不少東西。

三月十七日,議政殿早朝。

顧力行與白大人站在大殿中央,手捧奏摺,簡明扼要地稟奏這件大案的來龍去脈。

“韓國柱對宇文琮勾結大遼圖魯王子,製造‘通敵’秘函,陷害我朝官員之事供認不諱,先帝二十一年,宇文理於晉地囤積重兵,打造兵器,招募奇人異士為其奪帝之用……”

立時,朝堂上像炸開了鍋,群臣議論紛紛。

禮部曹尚書此刻義憤填膺,鬧了半天,這原是七王宇文琮與大遼圖魯王子詭計,目的就是要借新皇之手,把異己清除。

暗下本是宇文琮的人,此刻一聽,原來這些大臣家裡都有這些“通敵判國”的東西,只是一早自家搜查府邸,生怕惹來大禍不敢說了,這會子一個個都私下道了出來。

顧力行讀完奏摺,抱拳道:“啟稟皇上,傅丞相、吏部、戶部尚書乃是被人冤枉,臣奏請皇上釋放三位大人,退還家產。”

新皇一聽要放人,還得退還沒收的家產,挑着眉頭,眸里冷意一閃,厲聲道:“他們三位是沒有‘通敵判國’,卻未必個個都是乾淨的。哪家府里沒有二三百萬兩銀子的巨資,個個貪墨,不成體統!枉朕重用,辜負皇恩。死罪可免,活罪難逃!着吏部擬旨,三人官降三極,流放貶謫至東、南、西千里之外為官。”

白大虔拿着笏片,舉止謙恭,卻自有一番信心,“啟稟皇上,韓國柱指認皇城七王府的宇文琮乃是替身,請皇上傳召此人,以供群臣分辯真偽!”

這會子,宇文琮的人也不敢支聲,生怕一不小心就惹禍上身,群臣激憤,沒想宇文琮居然想害他們一家老小的性命,誰要是站出去說話,還不得被這些氣憤的群臣用唾沫星子給淹死。

有人小心翼翼地道:“不會吧!自皇上登基以來,七王爺就軟禁七王府……”

“盧大人怎知不會!白大人既然能說這話,許是有證據的,是與不是,傳上殿來供大家一番辯認。”

新皇端坐大殿,“朕亦聽人說,洛陽有個龍虎山莊,有一個與宇文琮長得相似的人出入其間。”對大總管道,“着宇文琮覲見!”

大總管一聲高呼“傳宇文琮覲見!”此起彼此,議政殿的太監傳音,每隔五十步就有一人,這聲音漸次傳開,有人邁上通往議政殿的九九步石階上,踩在紅地毯,一步又一步地向前。

從來未曾想過,替身也有參朝入宮的一天,男子只覺雙腿發麻,七王爺可沒與他交託這些事,只要他安心呆在府里就行,還給他另賜了五名美姬,他從未想過,有朝一日還能享受這等艷福,每日只與她們膩在一處。

大殿之上,兩側站滿了群臣,文臣一臉探究,猜測判別間,似要認出他的身份;武將們個個一臉肅色,目射殺氣。

他又腿一軟,“撲通”一聲軟了下來,整個人趴在地上,“臣……臣拜見吾皇,萬歲萬萬歲!”

宇文琮就算再沒見過世面,見了新皇也不至嚇成這般模樣。

新皇輕咳一聲,指着像狗兒般趴在地上的男子,“各位愛卿細細辯辯,此人可是宇文琮!如若不是,推出午門斬首。倘若是,大家且來說說,洛陽龍虎山莊的人又是何人?”

他要死?

要是被人認出不是,就得殺了他。

替身此刻渾身開始哆嗦起來,有相熟的臣子圍着他瞧。

“像,長得確實很像,他不是七王爺!”

“是七王爺,只是膽子比以前小了。”

一時間,群臣像看熱鬧般地審視着替身,說什麼話都有。

更有性子火爆的,指着替身破口大罵:“七王爺,下官又沒得罪你,你為甚要派人往下官府里藏嫁禍害人的證據?你這是害我全家喪命呀!你且與我說個明白,在下哪裡得罪了你?”

朝堂上,議論紛紛,嘰嘰喳喳,好似沸騰的水,又似林中的百鳥喧嘩,好不熱鬧。

大總管高喝一聲“肅靜”,立時啞靜了下來,落針可聞。

新皇道:“江大丞相,你且說說,此人可是宇文琮?”

江舜誠瞥了一眼,他一直在旁邊觀察着,“長得確實很像,臣已兩年沒見七王爺,實難辯認。不過,從其舉止上瞧,不像七王爺。”

若不是,他就得死!

替身大叫起來,掩下心頭的畏懼,跳身指着江舜誠,姓江的大丞相,除了那位還會有誰,大罵:“江舜誠!本王就是宇文琮,你認不出本王,本王可認得你這個老匹夫。”

罵他老匹夫?

江舜誠抱拳道:“稟皇上,七王爺就愛罵微臣是老匹夫,如今瞧着是真的。”

朝堂上,有人說不像的,也有人說是宇文琮的,眾說紛紜。

真的得推出午門斬首,假的就得打入詔獄,勾結大遼王子,通敵判國,罪不可恕。

顧力行知曉新皇的用意,道:“啟稟皇上,早前微臣與七王爺有過接觸,是真的。”

白大人跟着附和道,“稟皇上,臣也以為是真的。”

有三個人說是真的了,陸續有官員附議,也認為是真的。

雷嘏升為左相不久,他對皇城中事不大了解,尤其是皇族中人接觸過也不多,只不作聲,靜默地看着鬧哄哄的朝堂。

新皇眼睛微眯,大喝一聲“來人”,“宇文琮通敵判國,勾結大遼圖魯王子陷害朝臣,罪不容恕,打入天牢!”

替身渾身一顫,重新趴在地上,高聲道:“皇上!皇上啊……”話沒說完,已有大殿侍衛涌了過來,制住替身,將他帶着大殿。

“着顧愛卿、白愛卿審理此案。傅右相、原戶部、吏部尚書放出天牢,着刑部會同戶部清退三位大臣部分家產。”

江舜誠抱拳道:“啟稟皇上崔叢善的案子……”

可人,已經殺頭了。

滿門抄斬的旨意是新皇下的,難道是承認他殺錯了人,就算錯了,那也證據確鑿。

新皇問:“江愛卿以為如何?”

江舜誠想了一陣,道:“大長公主並無大罪,請皇上念在她是皇家血脈,又是先帝長女的份上,寬恕大長公主母女。從輕發落!”

他原就不喜歡大長公主,也不喜歡崔珊,沒有緣故,只因她們是貴太嬪之後。

崔家已經沒了!

崔叢善祖孫三代都死了,就連幾月大的男嬰也都死了,真真是死了個乾乾淨淨的,留下來的都是婦人、女子。

新皇想了片刻,“判逆之罪不可不罰,先帝大公主賜封號雲河,賜還公主府,其女珊瑚驕縱任性,降為珊瑚縣主,另賜白銀二萬兩,退朝!”

“吾皇聖明!”

雲河,原是大長公主沐食邑的縣名,位於德州最富庶的雲河縣,而今縣名亦成了大長公主的封號。

素妍一早得了消息早早派人去莊子上接了翠嬤嬤等下人回城。

崔家名下的家業,早已經被官府拍賣,就連丫頭、奴婢已經多得不在了,只得早前先帝送給大長公主的侍衛還在,而今又有了一半侍衛重回明河大長公主府任職。

翠嬤嬤帶了丫頭進下明河大長公主府,但見通往崔府的圍牆欄杆門處,早有朝廷派來的工匠拆了欄杆門,將缺口處用石頭、磚塊給砌了。

銀簪等人手忙腳亂地將大長公主府的幾處院落都收拾了清掃出來,被子、床單都尋了乾淨的換上,又指使粗使丫頭,該擦的擦,該掃的掃。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