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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嬤嬤從懷裡掏了賣身契,“王妃去靜堂前留了話兒,念你在她身邊服侍過,給你個恩賞,只要你五兩銀子的贖身錢。你九歲入的江家,吃的、用的、穿的哪樣不是主子賞的,真正會服侍的沒幾年,今兒算是王妃給你的恩賞,交了贖身錢走人!”她停了一下,“到了外頭,不該說的別說,你可懂得?”

紫鵲連連應“是”,小心地拿了自己備下的一袋銀子,捧在手裡,遞給青嬤嬤。

青嬤嬤讓田嫂子清點了一番,“不多不少正好五兩銀子。”

青嬤嬤點頭,將賣身契遞給田嫂子,幾人看過,又才給了紫鵲。

紫鵲用包袱布裹了兩套冬衣,原想多帶些東西出去,可如今瞧來,也只能帶走兩套尋常冬衣,她最喜愛的幾身衣衫都不能帶走了,好歹是保住了她的貼己銀子。這在她的老家鄉下,二十兩銀子已經可以讓她風光出嫁了,想到她在素妍身邊服侍以來,沒少得賞錢,前前後後也給她哥哥捎了不少回去。

青嬤嬤道:“好了!都辦妥了,現在你可以離開了。既然你尋了同鄉返鄉,我們王府就不過問了。”

白芷搶先道:“嬤嬤,我送紫鵲出去。”

青嬤嬤應了,對大管家的女人道:“給各門的小廝說,紫鵲不再是王府的丫頭了,從今往後再不許她入王府半步。”

大管家的女人應下。

紫鵲背着包袱,患得患失,原先對回家充滿了憧憬,今兒要不是白芷幫她說話,還指不定被幾個嬤嬤為難成什麼樣子。

近了二門。白芷放緩腳步,扭頭道:“那幾根金攢絲……”

“是我從首飾鋪里買來的,花了一兩銀子呢。”

白芷冷笑一聲,“我給你顏面。你倒在我面前裝起來了。別以為我沒瞧出來,那金攢絲是怎麼回事,那可是早前王妃屋裡丟的攢絲珠釵上的東西。那支釵子如果我沒猜錯得值不少錢呢……”

紫鵲垂首,再不敢白芷,“你既知道……為什麼還幫我?”

白芷揚了揚頭,“王妃是如何聰明的人,什麼事能瞞得過她的眼睛。往後,你好自為之吧!我替你瞞下,只是不想讓人知道,王妃身邊的丫頭裡竟有做賊的。免得污了我們這些丫頭的名聲。”她不是幫紫鵲,是在幫自己。

雖說是丫頭,可她也要名聲的。

白芷想到紫鵲順手牽羊地偷了素妍的首飾,心頭就覺得不悅,早前還有些不舍。瞧着一處的姐妹嫁人的嫁人,離開的離開,這會子反倒覺得紫鵲離開了也是件好事。

紫鵲笑了,“你是個命好的,聽說要嫁給一個將軍了。”

白芷繼續往前面走着,“外面也沒有我們想的那麼好?”

“不,我哥哥說過會好好待我的。就算我不自贖,他也會來皇城替我贖身。我如今回去了,一定能尋個極好的婆家。雖沒你的將軍好,可尋個大戶人家的庶子、小戶人家的少爺還是能成的。”

白芷依舊笑着,她笑紫鵲想得太美好。

人,是會變的。

她知道每過三兩月。紫鵲的家裡人就寫信來,訴苦說窮,想讓紫鵲寄錢回去。紫鵲對於他們家來說就是一棵搖錢樹,倒是聽紫鵲說過,他哥哥在村裡辦了十幾畝良田。在她老家的在村子裡也算是體面的莊戶人家。

紫鵲自偏門而出,她轉過身來:“白芷,我走了!你也保重!”

白芷望着她的背影,“你是自由了,可我呢?”不,跟着素妍,她是心甘情願的,這都好幾日了,趙家還沒來說媒。

趙克不是說,會早早令官媒上門的么。

琴瑟堂內,一下子走了兩個丫頭,突然間冷清了一些。

青嬤嬤忙着挑選新的丫頭進來,年紀在十一二歲間,這一回是從家生子里挑,這雖是不大的事,可皇城莊子上的庄頭、店鋪上的管事一早就得了消息,但凡有適齡女兒的,尋了門道來打聽。

紫鵲半年時間就攢了二十兩銀子,這像一枚炸彈,頓時就在王府各處傳開了。

“半年就有二十兩?”

“可不就是,聽說喬嬤嬤瞧得真真的呢。”

“誰不知道王妃最是大方,只要身邊的下人辦好差就會有打賞。過年節時,對身邊的丫頭也打賞了不少呢。”

這樣一來,眾人更想進琴瑟堂。

寧可去琴瑟堂當二等丫頭,也比在各房當大丫頭的強。

*

八月十五中秋節,新皇下旨,宴請徐州平叛的有功將士,允各人攜帶一名女眷隨行。

天色剛至黃昏,素妍與宇文琰就入宮了。

先拜見了太后,又與楊雲屏閑聊說了一陣體己話。

中秋宮宴上,新皇賞賜了眾將領:宇文琰擢升為金吾衛指揮使,賞宮綢供緞若干。楊秉忠平叛有功,賞良田千頃,黃金百兩;陸康、程大勇各賞黃金百兩;韓國梁之子韓紀封千牛衛左郎將,襲威武候爵位……

八月十六日早朝後,新皇再下聖旨:楊雲簡遷任千牛衛指揮使一職;中順王宇文珉捉拿叛黨有功,賜封親王爵,封號陳王,賜豫地陳州十縣為封地,為“宇文琮判黨案”主審官,又令顧力行、刑部尚書白大虔為副審官,會同大理寺共同審理此案。賞德太妃出宮與宇文珉一家團聚;平王宇文琯徙封雲王。

陳王,陳州之王。

雲王,雲州之王。

就在眾人猜測,新皇會不會徙改宇文琰的封號時卻沒了後文。

消息傳出,最歡喜的是江家大房。

宇文珉晉封為陳王,如今是親王,其嫡子也成了親王世子,而年幼的綺姐兒就是未來的陳王世子妃。

陳王宇文珉連連得到重用,一時間在皇城的風頭極盛。

平國大長公主阿九得聞消息。特意遣人去陳王府送了份重禮,眾所皆知她親娘早逝,阿九是被德太妃帶大的,二人有着母女情分。

秋天來臨。天牢中一干欽犯、重犯斬首日期已定,還往以往慣例一樣,定在九月九之後。九月初九乃是重陽節,北齊在這之前不殺犯人,所謂的秋後問斬,通常是指九月初九後,而佑正三年的秋後問斬日定在九月十一至九月十二兩日。

刑部廣發通告,將新皇旨意傳達天朝各地。

定了問斬日,一干獲罪皇族的案子就得抓緊審理,陳王、白大人、顧力行幾人忙得焦頭爛額。每日從早上就要審到夜裡三、四更時分。

*

中秋節後,素妍回了趟娘家。

凌薇聽說素妍要回娘家,領着耀東到江家走親戚,一到如意堂花廳,見眾人寒喧得差不多。與虞氏身邊的田嬤嬤使了個眼色。

虞氏知是有事,笑道:“你們姑嫂幾個說著話,我陪老敬妃去後花園走走。”

秋高氣爽,落葉紛飛,文忠候府後花園的幾棵柳樹的樹葉兒枯黃,一陣風過,像是一群枯葉蝶翩翩起舞。

凌薇面露憂色。“妍兒這孩子心地善良,親家母許是聽說了,我們府里的姚妃有身子了。幾日前,姚妃胎像不穩,妍兒還幫她艾灸保胎。”乍一聽似在讚賞,但虞氏卻知凌薇似乎並不贊同這麼做。

虞氏依是掛着笑。“親家母有話不妨直說。”

凌薇輕舒一口氣,“老太太許也知道,照矩我們左肩王府原是一個親王爵、又一個世襲候爵。親家母,要是這姚妃生下兒子,可不就虧了阿琰夫婦的次子么。江家的子女都有子孫福。耀東是要襲王爵的,好歹把候爵留給他們倆的次子……”

凌薇對素妍給姚妃保胎的事兒很不高興。對凌薇來說,要是姚妃落了胎自然最好,反正又不是她們害人,她們卻可以袖手旁觀。

虞氏微眯着眼睛,心下暗自掂量。

田嬤嬤亦有些心動,誰不是偏着自家人的,凌薇也是向著素妍和宇文琰的,否則不會與虞氏說這些。

凌薇並不佯裝,道:“瞧瞧這幾日,妍兒竟拿替姚妃保胎當成了大事。這種事她能出面么,要真是保住了還好,若是一個不慎沒保住豈不得怨她。”

虞氏點了點頭,與凌薇進了涼亭,“親家母放心,我會說著她些。”給了一個安心的笑,“以琰王爺和妍兒的本事,他日若真再育下一子,也定能給孩子掙個爵位來,親家母這是多慮的。”

害人的事就別做了,既然素妍已經出手幫了姚妃一把,要是再不幫忙幫姚妃保胎,姚妃再難做母親。姚妃與衛州王府幾位姬妾身中奇毒,終身難孕的事兒虞氏也是聽人說過。

凌薇眸光閃動,“親家母的意思是說,到時候他們倆還能得個更好的?”

田嬤嬤按捺不住,微微一笑,“老敬妃,恕老奴多句嘴。宮裡的太后、皇后,誰不得偏着我們家郡主的。就連昔日先帝也是給了我家郡主沐食邑和封號的,也賜了世襲罔替,可後來還是我家郡主給請辭了!”

凌薇隱約聽人提過這事,此刻輕嘆一聲,“妍兒這孩子到底怎麼想的,那可是世襲的爵位,怎的就辭了。”

虞氏笑容依舊:“家人平安,可不比這些都重要。就算孩子沒有,若是把孩子教育成才,讓他們自個去掙,可不比父祖留給他們的更體面?”

這話素妍也說過。

敢情素妍這性子是隨了她母親。

虞氏說得很是輕淺,倒顯得凌薇眼皮子薄。

凌薇尷尬地笑了。

如意堂花廳里,沈氏、何氏和杜迎秋、張雙雙、曹玉娥、阿九等人正在說著話兒。

阿九因着德太妃出宮與陳王一家團聚,近來的心情大好,亦有說有笑的坐陪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