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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太太當即一陣心寒,許給壽昌候雖是有腿疾,好歹還年輕些,可壽王多大歲數了,待雷四正值妙齡,壽王就老得走不動了。“問過的,壽王妃新給壽王納了幾位美妾,不願意呢。”她可不能說壽王沒去,她是母親,不能害了自己的兒女。

“沒用的瘸子!”雷嘏罵了一聲,“按庶女籌備嫁妝,就近尋了日子嫁出去!”真成廢棋了,既然如此也不必在雷四身上耗了嫁妝,多留下一些,以備自家父兄打點。

雷太太見他沒有起疑,鬆了口氣,“明兒就與壽昌候府商議。”

*

九月初二一大早,素妍換了身得體的衣袍,與宇文琰說好去鄭府吃喜酒。

路上的時候,白芷坐在他們的馬車裡,說著雷家的事兒。

青嬤嬤驚道:“只半日就訂下了?”

白芷笑道:“昨兒右相府請了好幾個官媒去呢,福媒婆去了陳王府、巧媒婆去雲王府,韓媒婆又去了北安王府……一人跑一處打聽消息,只得壽昌候府有了回話,願意娶她為續弦。”

就這個續弦,還是壽昌候看着雷家的權勢給了幾分薄面。

素妍帶着戲謔的笑,“你的情妹妹要許旁人了,就不擔心?”

“情妹妹就坐在跟前,哪還讓我擔心。”宇文琰嬉笑着打趣。

素妍臉色一紅,再不與他玩笑,生怕讓青嬤嬤和白芷瞧了笑話。

*

是日,鄭晗與易泊大婚。

鄭府內,張燈結綵,盛放着漂亮的月季花、婀娜的秋菊,或依水而生,或樹下而長,只要有水有樹的地方必然有這兩種花。繁花似錦,紅的、白的、紫的……百媚千嬌別樣紅,婀娜窈窕。碧葉深深點綴,花枝卓約,倍添明媚。明明是深秋時節,在這兒卻宛如陽春三月。花馨滿府,綠柳拂波,小橋橫溪,曲徑幽深,雖無豪門府邸的繁華雄偉,卻有天上花園的清幽。

宇文琰正擔心沒有相熟的,一眼望去,竟瞧見江傳達的身影,笑着大踏步移了過去,“傳達”。他回過身來深深一揖,“小姑父,你怎來了?”問過之後,江傳達驀地憶起,素妍和鄭晗是朋友。自己也是因着素妍介紹才與鄭晗有了生意上的往來,莞爾一笑,“小姑姑也來了吧?”

宇文琰雙手負後,“去尋新娘了!”

“阿九也去了,許是能碰着的。”

周圍有人在驚嘆:“鄭小姐乃世間少有的奇女子,有情有義,傾盡家財救了宇文轅一家七口。連他嫡嫂和嫡長侄兒一併救了出來。”

卻沒能救出宇文轅的兄長,即昔日淮陽王世子,只因他的身價是一千萬兩銀子,而鄭晗所有的家財只得三千萬兩,救不出來,好歹是替他救出了一條血脈。

宇文琰面露好奇。他聽素妍說過,好像說的是救五人,如今卻救了七個人。

江傳達低聲道:“鄭小姐將她名下的田莊、店鋪都變賣了,而今皇城只剩下這座屋子,另有一處六百畝的田莊。是我拿了地契、房契走了百通錢莊的關係。幫她籌足了三千萬兩銀子。前幾日開了兩回大市,倒變賣了一千萬兩銀子。小姑父,還剩下一些店鋪、莊子,都是極好的。”

宇文琰明白,這是江傳達在變相告訴他,要是喜歡可以買進。

江傳達又道:“鄭小姐把郊外五里的那座六百畝田莊都給了宇文轅一家,田莊上有些屋子,足夠他們一家住。現在整個皇城,誰不說鄭小姐是有情有義的,散盡家財就為了救宇文轅一家……”

素妍進入新娘子的閨閣時,阿九正在裡面說笑着,又有幾個熟悉的聲音,都是早前相熟的幾人,亦都出了閣,而今方匯聚在此。

幾人見素妍到了,紛紛起身行禮。

素妍笑道:“鄭晗,你是我見過最美的新娘。”

鄭晗羞澀一笑,對另幾位年輕奶奶道:“你們且去花廳吃茶,我與素妍說說話兒。”

只留了兩個心腹丫頭在側,鄭晗含笑看着素妍,“當初得到宇文轅成親的消息,我的天都快塌了,還好遇到了易泊。許多人都說我仗義疏財,素妍,認識宇文轅時,我正想把生意做大,苦於沒有那麼多的本錢,是他給了我一百萬兩銀票,亦才有了今日的一切,我傾盡九成家財救他們一家,也算是償還了欠他的……”

素妍還在驚嘆鄭晗是個經商奇才,原來內里還有這件事。

沒有宇文轅給鄭晗的一百萬兩銀子,就不會讓鄭晗在幾年之間掙下那麼一筆巨大的財富。

鄭晗一襲大紅色的嫁衣,上面綉着漂亮的祥雲大雁圖案,這與素妍以前見過的牡丹蝴蝶、牡丹鴛鴦不同。鄭晗低頭道:“大雁乃是忠貞之鳥。”

“那麼多的田莊、店鋪,還有江南你買下的茶山,如今……”

要說舍,只怕素妍也未必能做到鄭晗的洒脫。

鄭晗低聲道:“所有人都說我出手的田莊、店鋪是極好的,所以拍賣行為此大賺了一筆。其實除了田莊上的佃戶、店鋪上餘下的一座店子,擅於種植的庄頭,會經商的管事早就回白陀山莊了。”

素妍輕聲道:“你是說,真正的財富是人?”

鄭晗點頭,“田莊、店鋪不過是死物,活寶才是人。這些庄頭、管事,我沒少花心事調教,又怎會舍了他們。西歧國力弱,西歧皇帝想要增強國力,我將剩下的財產轉移到西歧。易泊與西歧太子、六皇子都有些有交情,只怕我這一去,我們恐再難見面了。”

她溫和地看着素妍,在素妍眼裡瞧見不舍,有友如此,足矣。

鄭晗道:“我手頭確實有些店鋪的生意極好,要是旁人接手未必能賺,但你嫁妝鋪子里有幾個管事卻是極好的,你可放心一用。我列了個名單,你若感興趣,不妨從拍賣行里買下這些店鋪。旁人瞧着彷彿是不賺錢的,實則是最賺錢的。”

素妍嘟着嘴,“阿晗,你待我太好了。”

鄭晗粲然一笑。“你待我也不差!”張開雙臂,兩女抱在一處,“這座府邸會暫時租出去,已尋了一戶相熟的江南商人來住,下次我們見面,又不知是何時。”

鄭晗放棄了在北齊辛苦賺來的一切,要轉往西歧了。

這也是世人所說,鄭晗散盡家財,只為了救出宇文轅,昔日一百萬兩銀子。如今卻讓鄭晗花了三千萬兩。

素妍笑道:“那時見面你一定過得很幸福!”

鄭晗回應着甜美的笑。

閣樓外面,響起一陣刺耳的鞭炮聲。

喜娘從外面進來,笑道:“新娘子該起身去喜堂拜天地了!”

素妍取了蓋頭,喜娘替鄭晗覆上。

喜堂上,已經聚滿了來賀的賓朋。素妍其間發現了幾個陌生的身影。

阿九低聲道:“那是鄭晗的弟弟鄭明,本是一母同胞,聽說鄭晗成親,特意從滄州趕來賀喜的。”

易泊是一個身材勻稱,魁梧高大的男子,半點也不似西北人,更似在北國長大的男子。穿着合體的喜袍,動作得體,有着一雙寬厚的大手,模樣倒也俊朗,是那種不算太俊,也不會太丑。五官端方的人物,舉手投足間自有一股英豪之氣,一雙眼睛份外有神。

“一拜天地!”

新娘新郎共牽紅綢,齊拜天地。

“二拜來賓!”

鄭晗被早前的夫家棄,後被娘家不容。與鄭老爺又斷絕了父女關係,是從鄭家宗祠除名的女子,自沒有長輩。

而白陀山莊上面只得一個師父,聽聞易泊的師父幾年前就過世了,易泊雖為少主,卻是白陀山莊的主人。

“夫妻對拜!”

二人正要行禮,人群里傳出一聲高呼:“阿晗!”

眾人尋聲望去,宇文轅與一個嬌俏柔弱的女子立在中央。

易泊淡然一笑,“宇文公子能到此賀喜,在下很是感動,還請宇文公子一旁觀禮。”

他與鄭晗,曾是那樣深愛的一對。

鄭晗在得知他與旁人成親,便是這樣的心如刀割。

她千里尋來,見到的不是他,卻是柔弱溫順的方氏。

宇文轅衣着一襲棕色祥雲紋袍子,神色落漠,“為什麼?”

易泊將紅綢遞給了喜娘,伸手握住鄭晗,點滴溫暖自他的掌心傳過,鄭晗輕聲道:“公子已娶,羅縛當嫁!還望公子憐取眼前人!”

宇文轅只覺心下一陣刺痛,“你是喜歡我的……”

“曾經是。”鄭晗並不否認,相反而是落落大方的承認,“我已經放下了,就如公子一早放下了過往種種。”

放下了……

他以為,她散盡家財地救他,只是想與他在一起,而他離開詔獄,到莊子養傷,聽到的卻是她既將嫁作他人婦的消息。

沒有了他,她依舊可以活得更好。

他的生命里,鄭唅不是唯一,也同樣不是鄭晗的唯一。

易泊對喜娘使了個眼色。

喜娘大聲道:“夫妻對拜!”

宇文轅淚眼朦朧,看着一對新人行了夫妻之禮,“送入洞房”,易泊亦是這樣的優秀,算得是江湖中最出類拔萃的人物,而他現在不再是皇族,是一個被貶為庶人的尋常百姓,只不過依舊姓着皇家姓氏,沒有了驕傲的出身,沒有了高貴的身份,只是一介尋常百姓,他還有什麼理由去追逐鄭晗。

過往點滴浮光掠影般地湧上心頭,與鄭晗的相識、相知、相戀、相別、相離……他迎娶方氏,她痛不欲生,直至她另有摯愛,卻傾盡所有保全他一家的性命,這不是他們的開始,而是他們的結束,這許是鄭晗最後一次為他做的,從此後,鄭晗是旁人的妻,而他成了她的曾經。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