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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竟是被這樣一個女人給毀了聲名,毀得徹底,更將他變得一無所有。

母親沒了,當他被宇文琮的人抓住,她就失了下落。

尋到忠僕,看到的只有她的一座孤墳,還埋在他鄉,不得回皇城。

曹家沒了,因為他要做宇文琮的女婿,背負上“私通叛賊”的罪名,叔伯被殺、大哥被殺,就連族長也要被殺,其他人盡數發配邊城。

曾經的好友,亦不得相認。

他毀去了容貌,除了聲音還和從前相似,誰還能辯出,這個容貌醜陋嚇人的他是曾經俊美無雙的曹玉臻。

朝廷特意鴆酒一壇,不能輕赦的皇族『婦』們每人一盞毒酒。

孟桑青捧着酒杯,哈哈大笑起來,步步為營,換來的卻是這盞毒酒。

宇文理輸了!家和月圓954

宇文琮也輸了!

昔日風光無限的皇貴妃更是輸了!

能夠風光活下來的,才是最後的贏家。

她看着一側,映波正懷抱着孩子,手裡捧着酒杯,眼淚無法的滑落,這是最後的淚,“孩兒乖,喝了這酒,就再無痛苦了。”

另一名姬妾瘋了一般,抱着欄杆,嘴裡胡『亂』地喊着:“獄卒大哥,你要我吧?我做你的女人,我不要死!我不要死!”

天牢怎會人滿為患,這幾日一過,這裡就空了。

不,還有新來的雷家人9有尚未定罪的洛陽謝氏一族。

在這裡關了這麼久,還以來新皇會放過他們,原來新皇是要看他們一點點絕望。

欽犯、重犯,各家的當家人都得死!

而他們因是宇文理的妻小,亦難逃一死!

夜,是這樣的靜。

他們的離去,也是這樣的安靜。

九月十二夜,皇城下了一場秋雨,天氣越發地涼了。秋雨沖刷着滿是血腥的城西菜市口,地上全是血溪。

幾個掃地的男子揮着大掃把,“刷!刷!”像一首寧靜的夜曲,昏暗的燈光落在被雨水打濕的地面上。映出一片水光。

其間一年輕的男子口裡嘟囔道:“下雨好,不用我們提水沖洗石板地面。”家和月圓954

年老的道:“好什麼呢?詔獄裡又新關了一些叛党進去,過幾日一定罪只怕又有人被斬頭了。”

年輕男子道:“怪可憐的。”

“可憐什麼?當今皇上開了恩,若是先帝,只怕個個都是滿門抄斬,只殺欽犯、各家家主算是大恩了!便是韓、曹兩家也只殺了各家家主,其餘的雖是發配邊城,到底還是活着的。”

可他瞧了這兩日殺頭的畫面,太血腥了,一聲令下。人頭落地,鮮血飛濺,這人當真給菜市上見過的殺豬、殺雞般一樣。

“動作都快些,藉著下雨,早些打掃乾淨了。好回刑部復命!”

有人應答一聲。

眾人繼續揮着掃帚,只傳出陣陣“刷!刷!”之音,和着秋雨,似一聲最寧靜的夜曲,清掃乾淨,誰還記得昨兒在這裡殺了多少叛黨臣子。

衛州王府的老王爺在八月十八日開工建衛河大碼頭。早前幾日大管家、童英、韋雄等人已經到了大碼頭上,備料的、備銀子的、埋鍋灶的都已經準備妥當。又有工部官員穿梭其間,忙得是熱火朝天。

各處轉了一圈,老王爺見一切有條不紊地進行着,方在八月二十五日回了衛州王府。

剛至府門,就見傅承儀候在秋風裡,身上披着斗篷。一身蕭索,模樣憔悴。

一見老王爺過來,傅承儀重重跪下,頭俯地上,“老王爺。你可得替妾身做主啊!”

老王爺微微一愣。

傅承儀道:“老王爺,葉奉侍的死與妾身無干。那時妾落胎正坐小月,府里的事極少過問又怎會軟禁葉奉侍,害她活活餓死佛堂……”

老王爺渾身微顫:葉氏是被餓死的。

傅承儀的胎兒也小產得蹊蹺。

無論葉氏做錯了多少事,但到底是他的結髮妻。他恨她、怨她,都是因為他愛她太深。“你說什麼?你說葉氏是被餓死的?”

傅承儀拿定了主意,萬不會替旁人背了黑鍋。那人害她落胎,又藉機嫁禍給葉氏,目的就是要她們窩裡斗。葉氏是死了,可她根本沒算計葉氏。偏整個王府所有人都說葉氏是她害死的,她不能平白背了這個罵名,一定要弄出背後的真相。

派了丫頭、婆子小心留意,竟意外知曉自葉氏死後,妙昭訓就常做惡夢,幾乎夜夜都會做惡夢,一覺醒來,妙昭訓經常是悸怕難眠,時間一長,竟養成白日睡覺,夜裡不歇,整宿地唱歌彈曲,好不煩人。

傅承儀重複道:“是。妾身落胎後在內室將養,府里諸事一概交給大管家。”

打理之權仍在她手裡,可那時她連自個都照應不過來,又哪有心思過問旁的。如果妙昭訓、蓮昭訓和杏奉侍要動手足着實容易。

老王爺厲聲道:“傳大管家!徹查此事!”

不是交給大管家,而是由他親自徹查。

妙昭訓得了風聲,急得在屋裡團團轉,不是說葉氏是個狠毒的,已經失寵了,可這回老王爺卻要徹查她的死因。

蓮昭訓急匆匆進了屋子,她們倆都是從宮裡來的,自小相識,感情也最好,“妙音,你與我說句實話,葉氏是不是你故意害死的?”

妙昭訓審視着蓮昭訓,她們都一樣被葉氏所害,這一輩子都不能有自己的孩子,“蓮舞,你別忘了,賤賣她身邊婆子、丫頭的事,我、你和杏奉侍都有份。”

傅承儀不是該恨葉氏么,怎的把這事捅到老王爺哪兒。

妙昭訓道:“是,我們想換掉她身邊的心腹下人。可沒說要把她餓死!現在老王爺在徹查此事,你可沒有這麼大的主意,你與我說實話,誰給你的膽子,是誰讓你這麼做的?”

她們沒有子女可以依靠,在府里連珠承儀都比不過,珠承儀好歹還生了一個女兒。能與紅霞相依為命,就算是個女孩兒,好歹是個依靠。

妙昭訓道了聲“我……”卻突然咽下了。

外面,杏奉侍帶着心腹丫頭也到了。

三個人來不及多作寒喧。直切正事兒,“妙姐姐,你說句實話,傅承儀的孩子是不是你弄沒的?”

如果傅承儀的落胎是妙昭訓做的,葉氏的死也是妙昭訓做的,那麼,妙昭訓並不會有這麼大的膽子。

蓮昭訓道:“你……說話!是誰讓你這麼做的?是誰讓你這麼做的?說啊?”

傅承儀一落胎,就從皇城傳來消息說姚妃有身孕了,世間哪有這麼巧的事。就算她們再笨,此刻亦能想到。“是不是姚妃?”

妙昭訓一臉驚慌,猛地垂首,“我沒有法子,她什麼都知道了!她懷第一個孩子時,摔了一跤……地上的豆子是我撒的。她查出來了。她派人送信來說,如果我不照做,她就把那事告訴給王爺……”

她沒有去處,離開了王府便失了躲風避雨之處。

她雖是太后賞賜的人,可王府若要尋個機會弄死她真的很容易。

她不要死,她想活着,好好兒地活下去。

妙昭訓拉着蓮昭訓的手。“蓮舞,你幫幫我,我真的不想的。可要是不照做,姚妃她不會放過我。”

老王爺已經在查了,要是繼續查下去,她們三個誰也跑不掉。

蓮昭訓好不糾結。

杏奉侍道:“妙姐姐。唯今之計,你只有找老王爺說個明白。把這些事都推到姚妃身上……”

蓮昭訓搖頭:“就算如此,只怕姚妃也不會承認。”

妙昭訓拽着帕子,“當初姚妃給我寫了一封信,雖沒有明說如何做。卻帶着要脅的語調,姚嬤嬤要我燒毀信,當時我只想要姚妃再威脅不到我,所以我就把信給換了,燒掉了一封假的。”

蓮昭訓並不想真的幫妙昭訓,但她得活下去,不能因為這事就斷送了自己的一生。

杏奉侍想的只是如何保住自己的榮華富貴,這幾年的日子過得很好,與之前的丫頭生活相比,她可是主子,身邊有服侍的下人、婆子。“妙姐姐還是與王爺招認了吧,爭取老王爺的寬宥。”

蓮昭訓道:“老王爺在查這事,只怕傅承儀也猜到了是有人害她,她萬不肯替別人背負罪責,方在老王爺面前喊冤。你還是向老王爺招認了吧!”

妙昭訓左右為難,要是認了,老王爺會原諒她么?

她不知道!

可若不認,很快就會查出真相。

經過好一番思量,妙昭訓拿定了主意,緩緩步入上房。

待她說完,老王爺微眯的眸光里掠過一絲陰狠,驀地伸手,死死鎖住妙昭訓的脖子:“賤人!本王恨不能將你千刀萬剮,葉氏就算有錯,還容不得你們動手!”

是窒息,是難以呼吸,她不要死!妙昭訓啞着嗓子,一張臉憋得通紅,手卻從懷裡掏出了一封信,“姚……姚……”吐出兩字,老王爺手一松,她整個人軟倒在地,幾近昏厥。

老王爺拿着信,這是姚妃寫給妙昭訓的,信里要妙昭訓助姚嬤嬤完成差使,還要妙昭訓聽從姚嬤嬤的話行事,若是不應,就要將妙昭訓的秘密告訴老王爺。

“姚晴!”老王爺仰天一吼。

葉氏就算有錯,那也是他的結髮妻。

他可以要葉氏死,但旁人不成。

葉氏竟是被他的姬妾給活活餓死於佛堂,沒有飯菜,沒有水喝,死後數日才被人發現。

就算她有錯,可罪不及如此慘死。

他不敢深思她的死,直至傅承儀道破,他的心疼得無以復加。

她死了,他不恨她了。

才發現無論何時,她依舊是他最喜歡的女人。

他曾用二十多年前的時間獨愛她一人,不,是他一生的時間獨真愛她一人。

“姚妃該罰!可你助紂為虐,亦該千刀萬剮!”

妙昭訓看着這樣的老王爺,他面無表情,只有寒冰,似要將她凍成冰人,低呼一聲“老王爺!”想要求得他的原諒,他卻連退數步,“來人,送妙昭訓去佛堂靜養,從今往後不必再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