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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薇輕聲道:“阿琰,妍兒走了,你還得好好活下去,我們哪個不心痛,就是妍兒也放不下你。她說翠綠為你終生未嫁,讓我把翠綠從莊子上接來,求我給翠綠一個奉侍名分,讓翠綠細心服侍你。”

翠綠,曾經年輕美貌的通房丫頭,當年是葉氏精挑細選送到宇文琰屋裡的,後來宇文琰喜歡上素妍,便打發了她離開。翠綠曾經柔軟如綢的長髮,如今變得略為乾枯;曾經光潔水嫩的肌膚,而今有了深淺的幾條皺紋。此刻穿了一襲白色的長裙,正給素妍戴孝,然打扮依舊是王府姬妾的模樣。

當她昨兒黃昏見到凌薇派去的人,幾十年後,還能回宇文琰身邊服侍,喜極而泣,轉而才知是素妍遺命。

翠綠一來,就被凌薇抬了奉侍身份,在琴瑟堂里就近服侍宇文琰。來不及與宇文琰傾訴離開二十多年的離別之情,看到的就是雙眸痛楚、不言不語,只獃獃地坐在床上,不睡不休的宇文琰。

他從來不敢相信,有一天她會先他而去,留下他一人,再不能看她對他生氣,對他笑,與他說話……

這個家,不能沒有她!

“阿琰,你好歹吃一些。你忘了妍兒的話么?她要你好好活下去,你可不能辜負了她的一番美意!”

任是凌薇如何說,宇文琰就是不說一個字,叮囑了翠綠好生侍候便先離去了。

是夜。

宇文琰習慣性地將手往身邊一探,卻是空的。

以前,素妍就躺在他的身邊,如今這裡沒人了。

他得把素妍尋回來!

不遠處的小榻上,翠奉侍正側身睡得正香。

他起身出了琴瑟堂,輕盈而快速地到了靈堂。幾個琴瑟堂的大丫頭正跪在冥錢盆前燒着紙,他靜靜地看着棺材裡的女子,久久地不眨眼睛。

她怎會去了呢,他們說好的,今生今世在一起,講好了至死不渝,可現下她卻拋下他獨自一人走了。

宇文琰瞧着,眼淚不由自己的迷濛了雙眼,扒在棺木邊沿,靜靜地看着,看着……她的臉、她的眼,曾是那樣的活潑,那樣的生動,而現下她再不會與他說話,只靜默地在躺在床上,沉沉地睡去……

*

當天夜裡,皇帝就得到一個驚人的消息:“安西郡主的屍體不翼而飛。”

皇帝驚問:“人不見了?”是重複,又是在證實。

暗衛抱拳稟道:“左肩王父子都快要急瘋了,四下尋人,可還是沒尋到。”

皇帝在左肩王府埋有自己的暗衛,但凡那邊有個風吹草動,他都能第一個知道,最早是因為他關注素妍,而後來則是為了關注宇文琰父子的動向。

次日一早,皇帝正待與往常去議政殿,只見楊雲屏滿臉怒容地進來,斥退左右,厲聲斥問:“是不是你乾的?”

皇帝不解,面露迷惑,他身為皇帝每日要做的事多了,卻不知楊雲屏要問的是哪件。

楊雲屏又道:“素妍不見了,耀東兄弟找不着人,鬧得滿城風雨。人都死了,你就不能讓她平靜地入土為安,你把她弄哪兒去了?把屍體還給耀東,人心都是肉長的,素妍為你、為我做了那麼多,你就不能放過她!”

皇帝冷聲道:“朕不知你在說什麼?”

“可她不見了。除了你,還有誰會幹這種事?”

“朕沒有!”

楊雲屏居然會懷疑他要去偷素妍的屍體,皇帝不由得苦笑,更是憤怒,素妍不見了,他也一樣意外,因為居然有人在他的眼皮底下帶走了人。“她活着時,我成全她的心意,她死了,朕還要和宇文琰爭一個死人?朕沒有做這種事,你信也好,不信也罷,朕對得起天地良心!”他以為不會心痛,當楊雲屏質問他時,皇帝還是心痛了,做了二十多年的夫妻,楊雲屏居然會懷疑他。

楊雲屏茫然,一聽到那消息,她第一個懷疑的便是皇帝,可竟不是他做的,那人呢?她怯怯地道:“真不是你?”

皇帝厲聲對大總管喝斥,“查,給朕好好地查,一定要找到安西郡主的屍體。”

楊雲屏懷疑皇帝,同樣的,耀東兄弟也訥訥地看着沉默不言、一臉痛色的宇文琰,他們實在是懷疑,因傷心過度,愛妻如狂的宇文琰會不會把素妍給藏起來。

馬上就是四月十八了,這是一早就看好的出殯之期,得將素妍抬至皇城郊外厚葬,可人不見了,總不能抬具空棺出城。

耀東兄弟幾人都沒有出口,你看我,我看你,彼此都說不出來。

倒是老王爺忍不住,從外面大步進入花廳,厲聲問:“阿琰,妍兒的屍體是不是被你藏起來?”

宇文琰原本哀痛的表情頓時百感交集,怎麼會有人偷素妍呢,他明明記得她好好兒地,這些年他的武功進益神速,沒道理辯不出她病情轉重,可太醫瞧出來了、耀南瞧出來了,甚至最後連無名子也一併瞧出來了。

老王爺輕嘆一聲,“你倒是說話,天一亮,就要出殯,這人不見了,總不能抬具空棺出城。阿琰,就不顧自個兒,好歹要念着耀東兄弟三個,你……”

宇文琰一臉無辜,這幾日他已經夠痛苦了,滿腦子都是素妍,“你以為是我把她藏起來了?”在他看來素妍沒死,是睡著了,是的,一定是沒死,要不然怎會不翼而飛了。

老王爺厲聲道:“不是你還是誰?難不成還有人偷了她去。”

“偷……”宇文琰重複,面露深思,偷個死人做什麼?還是從王府靈堂上偷走的,素妍失蹤後,靈堂上有明顯的迷煙氣味,要從左肩王府盜走一個人,除非這人的武功極高,得比他的武功更高,他懷疑過唐觀,可唐觀已經死了,他懷疑唐觀的養子唐十,可唐觀離開皇城後,兩家圍牆上開的小門就封堵上了。

不會是唐觀,也非是皇帝,到底是誰?

宇文琰想到深處,頓時跳了起來,大喝道:“白茱,快!去屋裡好好的檢查,看王妃的東西都少了哪些?”

白茱微愣。

翠奉侍輕聲道:“快去清點一番。”

老王爺看着宇文琰,他不會是又發瘋吧?這幾日痴痴傻傻的,失魂落魄。

宇文琰急得來回踱步,“不過就是輕淺的傷寒,怎的就越發重了呢?岳父、岳母是壽終正寢的,妍兒說過,她此生最大的心愿便是守護家人平安……”

會不會是江舜誠、虞氏雙雙與世溘逝,她覺得再沒有必要留下。耀東成親後的近兩年的時間裡,她天天念叨着要去雲遊天下。凌薇不應,宇文琰也不同意,會不會是她生氣了,所以就……

一定是這樣,一定是的。

正說著話,只見蔡七從外面進來,領着幾名丫頭,捧着晚膳,她神色平靜,欠身道:“祖母、翁爹,該用晚膳了!”

宇文琰擺了擺手,有些等不及,大聲對着內室道:“白茱,清點好沒?到底少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