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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氏只覺着心跳如擂鼓,抬頭看了一眼,只見曾經的主子呆站在門口,滿面淚痕痴痴望着金鳳舉離去的背影,她握着胸口,呆了半晌後轉身就走,不知是因為心慌還是什麼別的原因,以至於她一路上踉蹌而行,如同一個雙腿受傷的人,也不知道跌了多少跤。

江婉瑩第二天便離開了靖國公府,她走的悄無聲息,但她的身份,註定她的消失不可能無聲無息。所以老太太和方夫人只對家下人宣布說婉二奶奶患了怔忡之症,回娘家靜養。

然而這種天方夜譚的理由誰會相信?怔忡之症,為什麼要回娘家靜養?就算小侯爺不喜歡她了,她還有個姑姑在這裡,怎麼能回娘家靜養?聯繫着這些日子來發生的一些事情,有那聰明的人自然可以從中窺出蛛絲馬跡,不過這些猜測是決不能宣之於口的。畢竟沒有人希望在向同伴們炫耀了自己的邏輯推理能力之後,就被趕出府門衣食無着,甚至乾脆丟了性命的。

這件事在眾人的有志一同之下,本可以就這樣死水一般的結束,偏偏第二天,又發生了一件大事。

傅秋寧背上那點擦傷並不厲害,這種時候,江夫人自然是已經知道整件事的來龍去脈了。於是她在給老太君請完安後,就又去了上房。

江夫人完全被這個打擊擊倒了,躺在床上,似是連點生機都沒有了的樣子。傅秋寧好生安慰了一番,也沒見起什麼作用。她也知道這種打擊只能靠時間來治癒,所以坐了一會兒便離開了。

靖國公府經歷了這麼些大事,如今能處理家務的也只有傅秋寧,況且她本就是金鳳舉的正妻,如此一來由她管家可謂是實至名歸。只是再帶着幾個孩子,未免辛苦一些。好在剪楓和秋玉都是十分得力的人手,而金燕芳也每天過來幫忙。不然的話,傅秋寧連想都不敢想將來的日子要怎麼過:敢情她一邊還要忙着黃梅戲的發展普及壯大,另一邊還要管理這麼大一座府邸的人情往來。那她還要不要活了?

她原本就是個好清靜的。所以當日堅持不肯搬出晚風軒,也絕不肯奪了江婉瑩的管家大權,誰知造化弄人。兜兜轉轉之後,竟然還是要她扛起了這麼一大攤子的責任。好在金老太君也憐她辛苦,跟她下了保證說,過完年就讓金鵬展的妻子劉氏回靖國公府,幫着她一起分擔,不然的話,傅秋寧真的要哭了。

因從江夫人的上〖房〗中出來,傅秋寧忍不住就開始掰着指頭算日子,金鵬展和何氏要臘月二十五才從揚州啟程,到家之後怎麼著也要臘月二十八了。在那之前,一應過年的物事,全都要自己和金燕芳打理,想想也真夠頭痛的。

她正琢磨着,忽然就聽一陣哭聲。接着一個小小的身影跑過來,一下子就抱住了她的腿,驚惶叫道:“大娘大娘,我娘不見了,嗚嗚嗚......”

“怎麼回事兒?慢慢說。”

傅秋寧看清那小小的人影是金綉芬,不由得悚然一驚。連忙抱起來道:“好好說給大娘聽聽,你娘怎麼不見了?昨兒下午我還看過她啊。”一邊說一邊掏出帕子給她擦眼淚。

金綉芬抽抽噎噎道:“我剛剛從族學裡回來,因為覺着有些不舒服,誰知到了院子里,一個人也不見,找我娘我娘也不在。後來紅杏她們回來,我一問,原來是我娘把她們打發到各處去了,後來我娘去了哪裡,她們也不知道。對了,娘的枕頭邊放了一封信,說她走了,求大娘好好照顧我......”

金綉芬不等說完,傅秋寧就覺着整個腦袋“轟”的一聲,如同炸開了一般,她怎麼也沒想到,一向老實柔弱的崔姨娘竟會留書出走。因忙抱着金綉芬匆匆往崔氏的院落而來,只見幾個丫鬟都亂作一團,看見她,這才有了主心骨似的,忙上來彙報事情經過。原來崔姨娘一早打發了女兒上學之後,就用各種借口將丫頭們支開,等她們再回來,就看到自家姑娘找主子,但崔姨娘卻已經杳無蹤影了,只留下枕頭邊的一封信,丫頭們不識字,五姑娘看了之後,就匆匆走出去,因此直到現在,她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傅秋寧一邊聽着這些紛亂的彙報,一邊來到床邊,打開那封信一看,不由得整個人都無語了。愣了好一會兒,她才如夢初醒似的,忙喊着家人備車,丫鬟們剛剛弄丟了一個主子,如何還敢讓她出去?忙都拽住了,卻聽傅秋寧急道:“放開我,我難道還能丟了嗎?回去告訴剪楓,就說我出去一趟,傍晚前必定趕回來。”說完便出了門,上馬車揚長而去。

一路匆匆而行,緊趕慢趕來到水月庵,傅秋寧這會兒真是着急上火,提起裙角一路疾行,心裡祈禱着生活可千萬別在這時候按照電視劇里的腳本來演,千萬千萬別那麼狗血。

然而天不遂人願,當傅秋寧上氣不接下氣的在小尼姑帶領下來到大殿時,就好像是電視劇里通常演到的情節一般,她只看到了一個穿着緇衣頭戴僧帽的尼姑,不是崔姨娘還會有誰?

所以說,別以為生活就不會狗血,它只是輕易不狗血,一旦狗血起來,能讓你吐血。

傅秋寧現在就是這種感覺,她捧着胸口,只覺得五臟六腑都在一起往外噴血。從穿越來到這個時代後,各種各樣的女人她自問也算見識的全面,但是像崔姨娘,軟弱膽小到這個程度,就因為江婉瑩是姦細,而她自己曾經是對方的陪嫁丫頭,便害怕的不敢再在靖國公府腆顏留下的女人,她自問還真是沒見到過。

“剃了頭髮算什麼?就算燙了戒疤,要還俗也容易。”

倚在門上好不容易喘勻了氣兒。傅秋寧氣得上前拉着崔姨娘就要往外走,卻聽她淡淡道:“施主,貧尼罪孽滔天,唯有青燈古佛相伴,方可心安,施主還請回去,不必多勸了。”

“你說的是廢話。”

傅秋寧一直以來都是淡然安靜的。就算憤怒到了極點,或者面臨生死關頭,她也極少這樣的暴躁過。然而這一刻,她是真的憤怒了,就差沒跳腳叉腰。做出茶壺狀潑婦罵街了。

將崔姨娘拉到後山,看看左右沒人,傅秋寧再也忍不住了,低聲吼道:“她做的事情和你有什麼關係?爺還沒說你有罪呢,你就給自己按了個罪孽滔天的名兒。就算當日和她說話時,偶有泄露,就憑你一個小小姨娘,你又能泄露什麼?你能泄露的東西,人家一個平妻還不早就心裡明鏡兒似的了?”

“還有,你出家了。你心安了,你有沒有想過五姑娘?她還那麼小,就沒了娘,如果是什麼正當理由也就罷了,沒辦法。可這算是很么狗屁的正當理由?你就因為江婉瑩。便自己出家,這種理由你要我怎麼和五姑娘說?妹妹,人不能妄自菲薄,更不能像你,妄自菲薄到這個地步,竟主動給自己按罪名。是,爺那裡我沒辦法勸他多親近你,可是你還有五姑娘啊。出家人慈悲為懷,可你扔下了那麼小的一個孩子,你連當娘都不稱職,佛祖肯收你這樣狠心的弟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