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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也不會想到,到慕府送信的會是一個老實巴交的農夫。

那農夫是通州遠郊的人,如今正是百姓們在家休養生息的日子,那農夫便每日在村裡的富戶家攬些打雜的事賺點零用,有一日在城外遇到慕風,慕風說請他幫送個信到都城,事成後給他五兩銀子。

五兩銀子,在鄉下,是一個四口之家一年的收益,是故,這樣的事,對老實本分的鄉下人來說,無異於天上掉餡餅。

接了信,那農夫便帶足了乾糧朝都城中來了,直到在慕府門口蹲了一整日,等到從軍營里回來的慕容言。

收到慕容言的小廝遞過來的錦袋,摩挲着裡面的那個銀錠子,和錦袋上光滑的絲線紋路,農夫笑的嘴都合不攏,千恩萬謝的回去了。

一臉的猶疑,慕嫣然探頭張望着賀啟暄手裡的那個字條,“真的假的?大哥,你就不怕是那人騙你的?”

搖了搖頭,慕容言笑呵呵的答道:“這樣大膽的事,也就慕風那小子想的到。再說,我已經問過那農夫了,是慕風無疑。其實,我倒覺得這個法子最妥當,那人是慕風隨意遇到的,老實巴交的人,又不識字,對他來說,能得到五兩銀子,定然會把這信命根子一般護着,又怎會讓旁人知曉,所以,反而比特意尋個人來送信要安全的多。”

信里並未說太多的事,只大概的說了自己如今身在何處,又打探到了什麼樣的消息,賀啟暄看完,便將紙條遞給了慕嫣然。

雖已經天色晚了,慕嫣然仍舊喚來了小平子,打算讓他出宮去西祠胡同給夏蟬捎個口信,也好讓她放下心來。

賀啟暄起身帶着泰和帝和慕容言去乾安殿了,慕嫣然躺在暖炕上,翻來覆去的睡不着。心裡一直壓着的大石,總算是放下了。

心裡一輕,慕嫣然連自己是什麼時候睡着的都不知道,第二日醒轉,身旁已經空空如也,賀啟暄已經去上早朝了。

起身梳洗完,帶着三個孩子用了早膳,珠兒和蕾兒剛走。外頭便傳,說夏蟬來了。

知曉她心急,卻沒想到一大清早就遞了牌子進宮,慕嫣然無奈的搖頭笑着。一邊,卻回頭喚了白薇將書桌上慕風昨日送來的紙條取了來。

“姐姐,你沒哄我吧?”

一進正殿,顧不得行禮,夏蟬就情急的問出了口。

慕嫣然沖從內殿走出來的白薇努了努嘴,“拿給她瞧去......”

接過紙條只看了個開頭,夏蟬的眼中,就滑下了兩行淚,癱坐在扶手椅中。夏蟬捂着嘴對着紙條哭的不能自已,一個多月的擔心,在看到慕風那熟悉的字跡後,終於脆弱的暴露了出來。

“我就說吧,慕風不會有事兒的,這下總放心了吧?”

柔聲問着,慕嫣然只覺得自己的鼻子也酸酸的。

也不哄勸。就任憑夏蟬那麼哭着,把這些日子的擔驚受怕都盡數發泄出來,慕嫣然才讓白薇帶着她去凈臉。

再回來坐下,慕嫣然笑着囑咐道:“如今,寶藏的事,大抵已經有眉目了,所以,要不了多久慕風就回來了。你可得好好調理身子,這下,不用我再隔三差五的去叮囑了吧?”

夏蟬不好意思的點了點頭,“我記住了,讓姐姐費心了。”

兩人說了會兒話,夏蟬便帶着丁香回去了。慕嫣然照舊又讓佩雲去準備了些補品讓她一併帶回去。

知曉了慕風平安,慕嫣然和夏蟬一直懸着的心,終於放了下來。

午時帶着珠兒三個孩子去乾安殿用午膳,膳後,外頭陽光正好,一家人大手牽小手在在御花園裡散步,眼看賀啟暄眼中有些雀躍,慕嫣然打趣的問道:“尋到了?”

點了點頭,賀啟暄笑道:“這回,慕風可是立了大功了。”

一直都不相信有寶藏,此刻聽賀啟暄這般說,慕嫣然仍舊吃了一驚,“真的有啊?”

爽朗的開口大笑,驚起了樹梢頂端的一群雛鳥,看着鳥兒扑打着翅膀在御花園上空飛舞長鳴,賀啟暄嘆了口氣道:“是啊,還真就是先恆王藏匿下來的那些軍餉和原先王府里的那些東西,只不過,他藏得隱蔽,這麼多年了倒也沒被人尋到。”

“誰先找到的?”

聽的來了興趣,慕嫣然撒開一直不老實的肇哥兒的小手,看着他歡快的朝前跑去,旋即回過頭來看着賀啟暄問道。

“你猜?”

賀啟暄賣起了關子。

不過,既是慕風發現了,那必定是威遠侯先尋到的,慕嫣然有些不解的說道:“前幾日,追着玉玲瓏,才尋到了那個隱蔽的村子,發現了威遠侯,既如此,慕風又怎麼會在另一處?難道是瀏陽王?”

“是威遠侯......”

說出了答案,賀啟暄也有些不解的說道:“不過內里到底是如何,這我也不是很清楚,總之,寶藏一事如今是確有其事。”

說罷,賀啟暄回頭一臉正色的看着慕嫣然道:“我和大哥商量好了,明兒帶兵去城,瑜哥兒那兒,自然有輔政大臣們,想來是不會有什麼事,宮裡的事,就都交給你了。”

寶藏一事非同小可,若是慕容言帶兵前去,怕是還震懾不住那些士兵,畢竟,到底會開採出怎樣的寶藏,誰也不知曉,而人心卻是最難以揣測的。

更何況,如今瀏陽王和南寧候還沒有得到風聲,無論是賀啟暄還是慕容言帶兵出城,這就是紙里包不住火的事了,多方匯聚起來,一旦起了衝突就更加難以控制,所以,賀啟暄是唯一可以名正言順的治住那些人的所在。

慕嫣然笑着點了點頭,“總歸是去尋寶,也遠不到哪兒去,再遠還能比北疆遠不成?你小心些就是了,我和孩子們等着你凱旋歸來。”

第二日早朝,賀啟暄說要去通州大營檢閱兵士訓練情況,朝中之事盡數交由輔政大臣。

這樣的事,從前也常有,所以並未有人提出異議,唯有南寧候聽了此話,心中一動。

早朝結束,賀啟暄回到瑞安宮,更了衣後便出宮了,慕嫣然將他送到內宮門處,返身往回走時,小平子從內務府的方向小跑着過來回話道:“主子,南寧候尋了內務府的幾個小太監,打聽王爺出宮的行程。”

“就知道會有這一日......”

慕嫣然淺笑着說著,回頭看了一眼小平子道:“隨他們去吧。寶藏一事,在都城裡傳了也有些日子了,王爺只要帶兵離開通州大營,又沒有回來,這件事自然就會四散開來,瞞也瞞不住的。”

想想也是,小平子再未答話,跟在慕嫣然身後回了瑞安宮。

第二日早朝,南寧候告病,未來上早朝,得知消息的時候,卓遠之正在翰林院摘抄教程,筆下只一頓,卓遠之的面色就恢復如常,可心裡,卻有些微微的擔憂起來。

幾日前,卓遠之就收到了威遠侯送來的口信,可卓遠之知曉,身邊有賀啟暄抑或是慕容言的人盯着,所以,他便沒有輕舉妄動,可是沒想到的是,賀啟暄竟然也得到了消息,當機立斷的出了都城奔通州去了。

到底是哪兒泄露了消息?

輕蹙着眉頭,卓遠之在心內來回的思忖着,可過了一會兒,他有些自嘲的笑了笑,放下了手中的筆。

如今,追究是如何泄露了消息,又有何用?寶藏之事已然藏不住了,當務之急,卻是如何趕在賀啟暄率兵到達之前掘到寶藏。

如是想着,卓遠之的心裡愈穎痹輟?

出了宮,如往日一般,卓遠之去了平日常去的那家酒樓。

點了兩樣菜,細嚼慢咽的吃了起來,卓遠之一邊吃,一邊在心裡想着對策。

手裡不是沒有可用之人,可是,那是他用來保命的最後一手。

如今,是該信任威遠侯,等着他順利開啟寶藏然後兩人平分,還是啟用可信的人,為自己謀利呢?

眸色幾經變幻,卻始終拿不定主意,卓遠之煩亂的丟下了碗筷。

站在床邊,卓遠之的思緒不自禁的就飄到了那年在那個小院子里時的情景,心中不是沒有憤怒的,可那會兒,無盡的恐慌籠罩在自己的周遭,說出的話語,便覆水難收了。

而那之後的一切,如今想來,卓遠之都不知曉,到底是對,還是錯。

也許,那時他該放手一搏的,那樣,如今雖然沒有得到最想要的東西,可恆王世子的名分,自己興許已經有了。

可就是那時的一絲膽怯,自己才落得如今的情形,這一次,卻再也輸不起了。

妻子帶着孩子們去了娘家,已經好些日子沒回來了,自己幾番去她都不願搭理自己,回到卓府,沒有了妻子噓寒問暖的關切,和兒女們無憂無慮的歡笑,那裡冷冰冰的像是個牢籠。

而那一切,美好的讓卓遠之不敢輕言放棄。

一步錯,步步錯,此次若是輸了,這一切的美好平靜,就都一去不復返了。

看着窗外湛藍天空上緩緩飄動的幾朵白雲,卓遠之的眼中,儘是掙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