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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乃華次日半上午和盛修頤在外書房見面,兩人言談甚歡,居然出門去會友,準備編寫一本古籍。而後兩人又出去吃飯。

韓大太太下午也來了。

她先給盛夫人請安後,又說要去看誠哥兒。那意思,就是想和東瑗單獨說話。

東瑗帶着她往楨園去。

路上,韓大太太開門見山,低聲焦急問東瑗:“華哥兒說昨日翻了車。他回去換了衣裳,說是九妹夫的。可我這心啊,一刻都不得安穩。瑗姐兒,你可知實情?華哥兒不會是在外頭惹事了吧?”

每個做娘的都是這樣患得患失。

東瑗攙扶着韓大太太,道:“具體我也不知,可華表兄不像是會撒謊的人啊。趕車的老周跟他一起,您問過老周沒有?”

“過問了啊。”韓大太太蹙眉,憂心忡忡“也問不出什麼。既要隱瞞,他和老周還不是對好了。風的?瑗姐兒,你也知曉,咱們韓家老爺子的舊關係現在都聯繫不上。倘若孩子鬧出事,咱們就是孤立無援,我也怕到時束手無策。我心裡擔心受怕的。”

東瑗見她是真的着急了,安慰她:“您多心了。華表兄向來沉穩,他從小應該不惹事吧?”

韓大太太想起從小就乖巧聽話的韓乃華,東瑗的話她聽進去了。沉思片刻,她不好意思笑笑:“我十來年不在京城,對京城也沒底,心裡就怕孩子們不懂事,心氣浮躁,再外頭惹是生非。倘若有事,丟了祖宗的臉不說,那些想着幫襯咱們家的貴人也寒心.......”

既怕讓老祖宗失望,也怕願意幫襯韓家的如薛家、盛家對韓乃華兄弟失望。

一個愛惹事的少年公子,總會給人一種不穩重的感覺,任何長輩都不會喜歡。韓大太太就怕孩子們讓人不喜。失去了鑽營的機會。

她可是接受了家族的命令,帶着韓乃宏和韓乃華兄弟在京都立足,將來把韓家遷回京都的。

太后送去了皇家山莊靜養,以後應該不可能再回來。這是韓家意想不到的絕佳機會。

當年韓家就是被太后逼走的。

機會是有的,看怎麼把握。

韓大太太從韓乃華口裡問不出什麼,暗猜東瑗可能知道,就想着來問問東瑗。她只要把厲害關係陳述給東瑗,東瑗應該不會幫着韓乃華隱瞞。

東瑗在盛家過得再如意,也需要娘家的幫襯扶持。韓家雖不是她正經的娘家,可韓家強大起來。對她絕對有益無害,她應該也希望母族的表兄有個好前程。這樣,她臉上也光彩啊。

見東瑗依舊是什麼都不肯說,韓大太太心裡已經明白幾分:可能真的只是普通翻車,不曾發生大事。

她的心緩緩放穩了。

送走韓大太太,下午去給盛夫人請安時,盛夫人問東瑗:“你大舅母來說了什麼?倘若有什麼為難事,你別不好意思說出來。你大舅母和兩個表兄都極好。和我們家也投緣,我們也盼着他們過得好。”

盛夫人是以為韓大太太有事相求,不好在盛夫人面前說。卻找到東瑗,讓東瑗再告訴盛夫人。

東瑗又愛面子,可能也不好意思提,盛夫人對韓家印象極好,所以主動問了。

東瑗聽着婆婆的話,心裡很是感激,卻也忍不住笑起來,把昨日韓乃華翻車、今日韓大太太的擔憂,一五一十全部告訴了盛夫人,又笑道:“華表兄昨日的確挺狼狽。不怪大舅母擔心。”

盛夫人知道自己誤會了,也笑起來:“你大舅母是個謹慎人。不過,如今這世道,謹慎些好。”

東瑗笑着稱是。

韓大太太來過的事,東瑗晚上也告訴了盛修頤,讓他和韓乃華說一聲。

母子之間。不應該有這樣的隔閡。韓乃華可能沒有跟韓大太太說明白,才讓韓大太太背後這麼擔心。

盛修頤說知道了,明日就告訴韓乃華。

東瑗以為這件事就這麼過去了。

到了九月十五,那日天氣甚好,晴空萬里無雲。金燦的日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一掃前幾日的陰寒。靜攝院中的幾株丹桂芬芳四溢,滿庭院的濃郁幽香。

羅媽媽帶了幾個小丫鬟摘桂huā,準備做東瑗最喜歡的酥餅,東瑗則抱着誠哥兒在院中藤蔓下曬日頭。

誠哥兒比從前更加重了,東瑗抱着覺得沉手,就讓他站在自己雙膝間,含笑逗他說話。

誠哥兒見母親嘴巴翕合,不停說著話兒,他伸手往東瑗臉上摸。軟軟的小手掌,暖融融的、軟綿綿的,東瑗心頭似被融化了般的軟,忍不住就溢滿了笑意。

她不停往誠哥兒臉上親,道:“誠哥兒,叫娘........娘,娘......”

她一遍一遍教着孩子叫娘。

誠哥兒只是笑,摸了東瑗的臉,又伸手去拉她的頭髮,差點把她的鬢角弄散了。

母子就喜作一團。

“這麼小的孩子,哪裡就會叫娘?”羅媽媽見東瑗不厭其煩的逼誠哥兒叫娘,就心疼把誠哥兒抱過來“哪有你這樣做娘的,為難死我們誠哥兒了!誠哥兒,是不是?”

誠哥兒拍手笑得更加歡樂。

東瑗哭笑不得。

正高興見,盛夫人身邊的香薷過來,給東瑗請安,又道:“大奶奶,楊二夫人來了,夫人請您過去陪着坐坐。”

東瑗眉頭不由蹙起來。

她對楊家夫人現在一點好感也沒有。每次楊家夫人來,都沒有好事。不過那位二夫人比大夫人顯得和善些。

東瑗最不喜歡楊家大夫人。相比之下,她對二夫人的抵觸少一些。

她雖不情願,卻也不好表露在臉上。她對香薷笑道:“我這就來。”

香薷屈膝行禮,轉身就去了元陽閣。

東瑗起身回屋,準備換件褙子去盛夫人那裡。

誠哥兒卻在羅媽媽懷裡忸怩,往東瑗的方向撲,想要東瑗抱他。

見東瑗的身影淹沒在氈簾後面,誠哥兒哇的一聲大哭起來,哭聲響徹整個庭院。在樹上摘桂huā的小丫鬟差點手一鬆掉下來。

東瑗聽到孩子的哭聲,嚇了一身冷汗,連忙撩簾而出,忙走過來問怎麼回事。

羅媽媽也被誠哥兒這哭聲驚住了。

東瑗到了跟前,誠哥兒就不哭了,揮舞着小手要東瑗抱他。羅媽媽愣住,而後才反應過來,泄氣道:“這孩子,媽媽抱你不好?哭得這樣,非要你娘呢!”

東瑗就哈哈笑起來,把兒子抱着回了屋子。

她把誠哥兒放在內室的炕上,喬媽媽在一旁守着,東瑗徑直在屏帷後換了褙子。誠哥兒伸頭去望東瑗,不見東瑗的身影,哼哼着又要哭。東瑗就在屏帷後高聲道:“誠哥兒,誠哥兒.......”

聽到東瑗的聲音,誠哥兒四處張望,倒也不再哭了。

東瑗換了衣裳,抱着誠哥兒去了盛夫人的元陽閣。

從靜攝院到元陽閣路途並不是近,東瑗又不是每時每刻抱着誠哥兒,勉強抱了他走這麼久的路,東瑗覺得胳膊酸痛,後背一層薄汗。

誠哥兒卻不要乳娘抱,緊緊箍住東瑗的脖子。

東瑗覺得這孩子今日真是奇怪,從前好似不曾這樣黏人。可心裡卻是喜歡的,哪個母親不喜歡孩子粘着自己,跟自己親近?

進了元陽閣,瞧着坐在盛夫人身邊的楊二夫人。她頭戴掐絲金枝碧璽huā簪,身穿銀紅色雲錦流彩暗紋褙子,湖色八寶奔兔福裙,玄色雙梁綉huā鞋,笑容溫婉,觀之可親。

東瑗鼻端有細細的汗,瞧着楊二夫人,她先是微微一笑。

看着她懷裡的誠哥兒,盛夫人頓時眉眼笑得眯成一條縫,歡喜起身,要抱誠哥兒:“怎麼親自抱了他來?”

誠哥兒看到盛夫人要抱他,猶豫了一會兒,鬆開了東瑗的脖子,撲到盛夫人懷裡。

他比盛夫人想象的有些沉,盛夫人哎喲一聲,歡喜將誠哥兒抱住。

東瑗這才有機會給楊二夫人見禮。

楊二夫人回禮後,幾個人坐下,東瑗就含笑把誠哥兒不要羅媽媽抱的話,說給盛夫人聽。

不要羅媽媽,卻要祖母,這讓盛夫人備有面子。

楊二夫人會說話,便在一旁湊趣:“三少爺還擇人?一看見祖母就要祖母抱。夫人,這就是親孫子吶,旁人哪有這好處?”

盛夫人心huā怒放,瞧着誠哥兒胖嘟嘟的模樣,越瞧越喜歡,笑道:“原來誠哥兒這麼懂事啊?”

誠哥兒就在盛夫人懷裡手舞足蹈。

東瑗上前要抱,笑道:“娘,您把誠哥兒給我吧。他如今可沉了,別累着您。”

盛夫人笑:“娘又不是老得不中用的。你坐,娘抱着誠哥兒就成了。”

東瑗不好掃盛夫人的興,只得坐在一旁。

楊二夫人的話題就圍繞孩子展開,說著說著,就說到了她的女兒。

東瑗和盛夫人都是一頭霧水。三爺盛修沐已經定親了,這楊二夫人來說這話,到底是什麼意思呢?

婆媳兩人不太明白,都不接話。

“前日從鎮顯侯府回來,差點把我嚇死了。”楊二夫人話題一轉,有些突兀道“我們家的馬車和旁的馬車撞了.......”

東瑗頓時想起了韓乃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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