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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睿親王軍功勞苦,皇上面前都不用行跪拜大禮,你這安請的實在折煞本宮了。”茗慎的聲音輕的像繡花針落地,她是病了,但還沒糊塗,自然聽得出浩話里那濃濃的嘲諷。

“皇嫂言重了,臣弟是個粗人,昔日有冒昧失禮的地方,還望皇嫂不要放在心上才是。”文浩目光憤恨的盯着錦繡堆成的帷帳,恨不得將它撕碎,衝進去抓着她質問個明白,可是聽見她沙子一般的聲音,他的心又偏偏如刀割一般疼痛。

“咳咳……”茗慎半靠着床帷咳嗽起來,臉都震紅了,但還是忍着發癢的喉嚨,一字一句說的格外清晰:“四叔多慮了,前塵就使,本宮從未……從未放在心上過,咳咳……”

“皇嫂這麼有‘容人’之量,難怪二哥會把您當‘蘇妲己’一樣寵着。”文浩冷傲的揚起唇角,語帶雙關的諷刺。原來一直都是他一廂情願的自作多情,人家根本沒把他放在心裡過。

“四叔繆贊了,本宮可沒有‘蘇妲己’的手段和本領。”茗慎嘴上不甘示弱的逞強,胸口卻湧上來了陣陣的隱隱作痛,一顆冰冷晶瑩的淚珠,也終於從她空洞的眼眸滑落。

江楓打死也想不到平日冷峻如冰的主子,居然會跟一個小女子鬥嘴皮子上的功夫,不禁輕笑道:“王爺,娘娘,你們要敘舊的話,也容臣把完脈在敘不遲。”

“不……不許進來!”茗慎眸子閃過驚慌之色,緊緊捋着帳上垂落的鴛鴦流蘇,像一隻受驚的小鳥,突然變得躁動起來。

文浩眸色淡得如一汪寒冰化成的水,在眼中一陣陣冰冷的蕩漾。“他不過去怎麼給你診脈治病?”

“本宮如今形容憔悴,不想見人總可以了吧!”茗慎清冷沙啞的聲音突然變得有幾分尖銳,與此刻的虛弱格格不入。

為什麼連見上一面的機會都不給他,難道他就這麼招她厭煩么?“叔嫂有別,本王這點避諱還是懂的,江楓是奉旨前來診脈的,由不得你願不願意!”

文浩說著唇角溢出一抹冷笑,隱在衣袖下的手掌,早已緊握成拳。“江楓,去給她診脈。”

江楓錯愕的看了文浩一眼,眼角餘光撇向錦繡堆成的帷帳,硬着頭皮闖了掀開走了進去。“貴妃娘娘,臣也是奉旨奉命,得罪之處,懇請寬恕!”

銷金帳幔被撩開一條縫,裡面的女人青絲暗淡無光的垂在胸前,嬌弱的身子薄如紙片,好似風中凋零的花瓣,絕美卻凄涼。

江楓驚訝的看着她,接着幽深一嘆,俊秀的面上被暈染了一抹愁緒。“唉……”

醫者講究望聞問切,光看面色來說,她害的竟然是相思病!所謂相思,便是一個鮮活的人兒,終日茶飯不思,睡不安寢,生生熬干精氣血肉,只剩下一幅干皮枯骨,油盡燈枯。

“她的病嚴重么?”文浩忍不住沖裡頭問道,但聲音依舊有如他的驕傲一般冷冽。

“應該,可能並無大礙,王爺暫可放心。”江楓答罷,對着茗慎溫和恭敬道:“懇請娘娘把手伸出來,讓臣為您把一把脈!”

茗慎撐着床,緩緩地抬起一隻手臂,江楓將手指探在她的手腕內側,頓時臉色凝重的問道:“娘娘可有吃了什麼不該吃的東西?”

“左右不過是些補身子的湯湯水水,江太醫是不是覺出本宮體內有不對勁的地方?”茗慎揚起尖尖蒼白的下巴問道,隨着話語,她口裡發出濃重的葯氣。

“娘娘自從生了承歡公主之後,可有什麼不適?”

“生完承歡公主後,本宮便開始茶飯不思,渾身發冷,虛脫無力……”

“這就對了,茶飯不思是娘娘的心病,渾身發冷是體內積寒所致!”

“體內積寒?”文浩一聽眸中頓時燒起怒火,洪水猛獸般大刺刺地衝進帷帳之中,寒聲問道:“貴妃生產後,不是應該得到最好的調養么?怎會落得一個體內積寒的病根?”

茗慎見他闖進,急忙抓着銷金帳子欲遮失色的容顏,她不想浩看見她憔悴失色的容顏,十指用力地幾乎穿透那帷帳。

邊關歲月似乎沒有在他的身上留下任何滄桑的痕迹,他這張廣宇無雙的冷峻容顏一點都沒變,渾身依舊風發著九陽穹蒼的炙熱威芒。而她卻早已朱顏暗損,枯槁如失去了鮮嫩多汁的荔枝幹,他彷彿永遠是天下間最華貴的珠玉,在他面前總會顯得她無端狼狽,自覺形穢。

文浩目光碰觸到帷帳里可憐人影,霎時心痛欲絕,曾經那青春瑩潤的茂盛紅顏,如今脆弱的像一碰即碎的雪花,無助的縮在帳子里,令人忍不住想把她抱在懷裡,細心的呵護憐惜。

“江楓,貴妃為何會體內積寒?”文浩沉聲問道,俊顏又冰冷了幾分。

江楓立即跪伏在地,低頭為難道:“這……王爺……臣不敢說,還請王爺和貴妃恕罪!”

“本宮吃過什麼東西心裡有數,請你實話告訴我,那究竟是什麼東西?”茗慎半遮着臉,低啞的問道。

自從吃下文軒餵給她的那枚藥丸後,身子就越發生寒,只是宮裡的太醫都支支吾吾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她也就沒在追問。想來,一定是那枚藥丸的問題了。

江楓緩緩仰起頭,對視着她的眼眸,說的一字一頓:“絕孕丹。”

“絕孕!”茗慎喃喃念道,心尖上打了個冷顫,長如蝶翼的睫毛顫動着,晶瑩剔透的淚珠一顆顆滾落下來。

皇上的恩澤天高地厚,厚重如山壓着她喘不過氣,原是為了摧毀她。

呵呵,果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她以為自己可以洞悉一切,她以為自己可以運籌帷幄,寧不知,這保護自身的代價,竟是她承擔不起的難過。皇上怎麼可以這樣狠,生生剝奪了她作為一個女人生養的權利。

“本王就知道貴妃病的蹊蹺,定是有人沒安好心,小東西你別怕,本王給你做主,定要讓傷害過你的人付出千倍,萬倍的慘痛代價。”文浩坐在茗慎身旁,用手梳理着她凌亂的青絲,墨玉般的眸仁里迸發出詭異莫辨的肅殺之意。“

“王爺,茗慎一個敗柳之身,無鹽姿色,又罪孽深重之人,命比紙薄,不是您該沾染上身的,亦不值當您為我做什麼?”茗慎慚愧地將頭埋進亂髮里,指尖早已深陷入掌心皮肉,卻絲毫察覺不出疼痛。

“卿本珠玉,何必妄自菲薄,本王對你是何心意,你當真還是不懂么?”他手臂用力,反手將她再次扣入胸膛,放縱的吸着她身上的葯香和身體的幽蓮清香,溫柔的在她耳畔輕吹着熱氣:“你告訴本王,是不是他給你吃的絕孕丹?父皇和本王的母妃也他殺的,對么?”

“對不起,殺死先皇和姑母的人是我!”茗慎喉嚨里噴出嘶啞的哭聲,頹然攥緊拳頭。她早已雙手沾滿鮮血,深陷在罪孽的污泥里,一點一點,沉淪,墮落成泥足深陷的鬼。

“怎麼可能?”文浩擰眉,毫無猶豫的說道:“本王才不相信外面的傳言,你一介女流,若沒人幫襯,根本做不成這種弒君篡位的大事,這一切都是他們做的,然後嫁禍在你頭上。

“j就算如此,先帝臨死前那碗牽機葯是我親手端給他的,姑母也是在我面前飲下鶴頂紅斃命的!”她唇片顫動,淚珠滴答滾落。一張形同枯木的臉,梨花帶雨,哭的甚為凄慘。

“這麼說外面傳的都是真的了?”文浩上一刻還百般溫柔的手,猛然擒住她的脖頸,墨眸中染了一層血紅,手掌掐着她纖細的脖頸,卻遲遲不曾真的動手傷她。

“我不想騙你,即便始作俑者不是我,我也是逃不掉的那個幫凶。”茗慎心口一陣抽痛,眼帘低垂,在蒼白的小臉上投下一片暗影。

“你到坦誠,真以為本王不會殺你么?你和那些蛇鼠一窩,本王就先滅了你這個奸妃,在找那個篡位的賊子算賬,父皇母妃報仇雪恨。”他怒聲說完,握着她脖頸的手逐漸收緊,冰寒的氣場逐漸渙散蔓延。

“王爺,她是貴妃,不可以的!”江楓急忙從地上站起來阻止,文浩一掌將他拍飛在幾米之外,他捂着震痛欲裂的胸口,吐了口血道:“這裡是皇宮,殺了她白害而無一利啊!主子手下留情!”

茗慎氣息微弱的快要斷線,用近乎痴迷神情深望着眼前宛若天神的摯愛容顏,只可惜那曾經對她無限柔情的雙眸,變得冷邪狂肆,就好似那背叛了神界的修羅,周身繞着濃烈的戾氣。

她蒼白的牽動唇角,笑靨又夾雜着几絲苦澀:“眼中前事分明,可憐如夢難憑,都把舊時薄倖,只消今日無情。能死在你手裡,我甘之若飴。”

“啪!”文浩揚手劈臉甩她一記耳光,只要她說她是無奈的,被逼的,給他一個不殺她的理由就好,但她偏偏赤.裸裸的承認,一想到她就是這件弒君篡位事件里的幫凶,他就恨不得捏碎了她。

“他到底哪裡好?值得你為出生入死,弒君逼父,不怕賠上自己的卿卿性命么?”

“反正我也命不久矣,早晚都是一死,浩,你且動手吧!”茗慎顫抖的捂着痛入骨髓的臉蛋,死死的抓着七色緙絲錦被子的一角,被子被掀開的瞬間,霎時似有一股血腥味在殿內縈散開來。

“王爺暫且息怒,這屋子裡的味道不對!”江楓是醫藥世家,對於這種味道很是敏感,而文浩被江楓這麼一提醒,也警覺的嗅到了那股從熏香底下竄出的血腥味,這種味道太熟悉了,這是深宮裡最齷蹉,最陰險的噁心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