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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宴席已經到了收尾,有宮人們將幾品乾果、蜜餞等飯後的點心擺上。

茗慎望着滿桌的茶果點心,心不在焉的動了幾筷子做做樣子,有好幾次不小心與文浩投來的目光碰撞,忙裝着低頭喝茶給迴避過去。

其實茗慎已然明白了宣德帝今日此舉的用意,無非是炫耀一下君王的生殺權柄,警告她日後不要再招惹文浩而已。要知道穿錯衣服的顏色本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可若往大了說,卻能要了她的小命,若想大事化小,也可以說是無心之過,好壞全在皇帝的一句話而已,頓時,茗慎再度對權欲產生出趨之若鶩的強烈感覺。

席間的器樂再度唱響,吹奏着歌頌太平盛世的曲子,一群舞伎踏着喜悅的旋律入殿,袖舞歌隨,歌吟舞動,表演出一派熱鬧融洽的景象。

眾人早已忘記了剛剛的插曲,言笑吟吟的與身邊的人推杯換盞,固倫公主喝得兩頰通紅,笑眯眯的附在和碩公主的耳邊不知嘀咕了些什麼,和碩公主聽完後,便眼含秋水的朝榮祿身上漾去,這幅含羞帶俏的模樣,可見她對榮祿是一百個中意的。

而對面男席上就更加熱鬧了,那些世家公子哥們正熱火朝天的議論着江燕即將嫁給睿親王當側妃的話題,偶爾還將和碩公主,南宮雪和茗慎等人與她比較一番,文浩冷着一張臉面無表情的喝着悶酒,榮祿只低頭吃茶點迴避着和碩公主投來的愛慕眼光,而白鵬飛看起來貌似心裡不痛快,眼皮都泛起了桃花色,還拼了命的往嘴裡大口的灌着酒。

他偶爾也抬眼望一望坐在嫻貴妃身邊的江燕——表現得異常殷勤的江燕!

“貴妃娘娘您嘗嘗這個!這是柃木桂花釀的蜜,味道清爽鮮潔、甜而不膩,而且更有祛風除濕、解毒潤燥之功效。”江燕臉頰微紅一笑,夾起一塊蘸了蜜的山藥遞到嫻貴妃嘴邊。她今日身穿一條嶄新的青蔥色水漾留仙裙,外面裹着喜慶的紅梅纏枝的杭綢小襖,柳絲般的墨發垂掛腰間,腦後的逐月髻上別了一支紅珊瑚點翠珠釵,整個人恍如凌霄殿上高貴的仙子一般,美麗的難以用言語形容。

“你真是個體貼的孩子!”嫻貴妃看着她溫煦的笑道,慢慢吃下她送過來的山藥,拉過她的手,將自己無名指上的一枚白玉梅花戒指,套進了她蔥管般的芊芊玉指上。

江燕受寵若驚的望向貴妃,只見貴妃也正笑意盈盈的打量着她,當下心中有所明白,心底如同被一陣溫煦的春風拂過,吹開了含苞待放的花蕾,綻放出一朵艷灼的情花。

“雪沁梅花疏影錯,指染凡塵風霜惑,本是瑤台坐上客,風動九天瓊花落。娘娘賞的戒指精緻典雅,臣女很是喜歡,多謝娘娘賞賜!”江燕垂下排扇般的羽睫謝恩,盈滿笑意的雙頰若一朵嬌艷的玫瑰初開。她愛不釋手的撫摸着手上的白玉梅花戒指,花蕊是用鴿血紅寶石精工細雕而成,栩栩如生。

宣德帝聽見了江燕作的詩句,十分欣賞的贊道:“不愧是艷冠京都的才女,果然是才質高潔貌自華!”說完又冷冷掃了茗慎一眼,故意似的吩咐道:“江燕,朕的浩兒也愛吃桂蜜山藥,你把剩下這些給他拿過去,在給他敬上一杯酒!”

“臣女遵旨!”江燕悄然地瞟了文浩一眼,見他猶如沒事人一般,便在皇上的授意下,端起那碟桂蜜山藥款款向他走去。

誰都知道睿親王對人冷漠,卻沒想到竟會對江燕十分的禮待有加,不但喝了她敬上的酒,還吃了幾口她送過去的山藥,並寒暄了兩句。

也許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吧,畢竟江燕這種美貌兼才情的絕色女子實屬人間罕見,也怪連睿親王都會動心動情。全場的人包括宣德帝和嫻貴妃在內,都是這樣的想法,唯有文浩自己心裡清楚,他之所以禮待江燕,不過是看在她哥哥江楓與他一起長大的情分。

茗慎怔了一下,拈起杯子緩緩地將手裡的一盞花雕飲盡,酒倒是燙過的,可是由於她喝的太猛,飲下去的時候竟然像刀子一般割喉。

茗慎本不勝酒力,三杯兩盞下肚便忽然感到一陣微微的暈眩,她只覺得兩眼發熱,像是一汪酸澀的汁水在眼眶裡翻滾灼燒,瞳中的薄霧模糊成了漣漪,只隱隱約約的看見江燕指尖的那枚白玉戒指,停在了在文浩墨色的衣襟前,好像是正在拿帕子拭擦什麼?

宴席終於結束,嫻貴妃只留下了江燕和南宮家的三小姐前往咸福宮為她歌舞助興,其他人便意猶未盡的散去。此時茗慎的酒勁已經消退不少,與大哥榮祿並肩像宮外走去。

雖然雪已停歇,天空還是陰陰鬱郁的灰青色,將周圍的景物籠罩得一片蕭條,瑩亮的積雪為連綿蜿蜒的宮牆鑲上了一道白邊,如同是一條長長的白綾無限延伸,彷彿沒有盡頭似的。御花園裡被大雪覆蓋的松柏,也顯得格外暗淡寂寥。

江燕攜帶着丫頭雀兒,沿着羊腸小道往咸福宮的方向走去,突然從蒼松後面竄出了一道矯健的白影,把主僕二人嚇得花容失色。

隨着一股刺鼻的酒味襲來,白鵬飛已經面色鐵青的站定在江燕跟前,他低聲喚了句:“燕子,我等你半天了!”

“滾開!”江燕嫌惡的將他一把推開,抬起羅袖掩鼻道:“一身的酒味兒,離我遠點!”

白鵬飛倒也不惱,微微側過身子道:“我有話想跟你說,能不能聊一聊?”語氣中肯,隱隱帶着祈求。

江燕的眼角眉梢全是倨傲之風,她漫不經心的撥弄着蔥白纖指上的梅花戒指,冷笑道:“看在你我相交一場的份上,有什麼話就快些說吧,切莫耽擱了我去咸福宮給嫻貴妃娘娘撫琴的時辰。”

似乎沒料到她會說出這樣的話,白鵬飛凝望着她,目光中流露出幾分悲傷之色:“今日的宴會我算看明白了,嫻貴妃早已把你當做兒媳看待,所以你之前才會說了那麼多無情的話,要與我義斷情絕,是不是?”

“良禽還知道折木而棲,人自然是要攀在最高的枝頭上了。”江燕拉長了嗓音笑道,這是一種如同明露春暉般笑顏,將她艷絕天下的容顏浸潤的更加耀眼奪目。

她的每個表情,每個動作,甚至衣服上的每條褶痕,都是那樣的熟悉,卻也讓人感到無比的冷漠與陌生。

白鵬飛迷茫的看着她,眼內布滿滄桑:“是你變了,還是我從未認清過你?我已經答應了你去博取名利,如今已是朝中的一品大員,而且我白家滿門忠烈,爵位世襲罔替,你嫁進來便可直接封為浩命夫人,還有何不滿足的?”

“區區誥命而已,我江燕才不稀罕,想我美貌傾城,才華橫溢,要嫁當然要嫁給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人上人!”

江燕秀美的雙眸微微揚起,聲音柔得如同春風拂綠了枯草:“鵬飛啊,你家世好,人又體貼,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而我江家呢?說白了不過是睿親王府的包衣奴才而已!況且我今年都已經十八歲了,早就過了女兒家出閣的年紀,所以我不想在等了,皇上百年之後,定會把江山託付給睿親王,剛巧貴妃想讓我嫁給睿親王為側妃,這可是個魚躍龍門的大好機會!所以我不能就此錯過了,要知道,憑我的才貌,將來就算做不成母儀天下的皇后,也能當一個萬千寵愛與一身的貴妃,你就別再與我糾纏不清了,全當是成全了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