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閃電一道亮過一道,雷聲一聲響過一聲,窗外疾風驟雨的聲音不絕於耳,已經坐起身來的太夫人披着衣裳,手指一顆顆滑過佛珠,閉着眼睛嘴裡輕輕念誦着佛經。直到綠萍進了屋子來,楚媽媽輕輕稟報了一聲,她這才睜開了眼睛。

“太夫人,表小姐和晗姑娘都還好,說是多謝您的關切。”那雙章晗所贈的繡鞋,綠萍早就讓小丫頭幫自己收起來了,此時站在太夫人面前時,她腳上的那雙鞋比//無彈窗無廣告//起之前在東廂房時更濕了幾分,就連領口和前襟也被雨水打濕了。此時此刻,她微微一頓之後,見屋子裡除了楚媽媽和白芷之外並沒有別人,她便又低聲說道,“晗姑娘還說,若明日早上櫻草回不來,能不能請太夫人把上房的晚秋撥過去。晚秋畢竟是張家送過來的人,名正言順,外人不好說嘴。表小姐又說,外頭沒個其他家人應奉,打算把凝香的爹娘都要過來。”

此話一出,別說楚媽媽和白芷都大為錯愕,太夫人也微微一愣。但緊跟着,這位兒孫滿堂的老婦便立時明白了過來。

她本想把外孫女身邊的丫頭一股腦兒都換乾淨,可外孫女畢竟姓張,不姓顧,她這個外祖母就是不顧忌張昌邕,也得顧忌外面對顧家的議論。而且,她那個可憐的外孫女,從最初剛進侯府時外表孤傲實則軟弱,如今終於成長起來了,知道抓牢每一個可以抓牢的人。於是,她須臾就做出了決定,當即看着楚媽媽說道:“明日你去一趟張家。”

儘管太夫人並沒有說讓楚媽媽去張家為何,但這態度已經很明顯了,楚媽媽自是滿口答應。而綠萍和白芷服侍太夫人再次躺下之後。雙雙出了屋子後到外頭小床上躺了,白芷便低聲說道:“晚秋那丫頭倒是好福氣,不枉她平日為人就比百靈強得多!”

“百靈那穩重是裝的,不像她。而且,什麼好福氣,聽說她本是六安侯夫人的陪嫁丫頭,如今呂家卻連六安侯夫人都不管。更何況是她。要不是那邊二位開口,幾乎就要落得個沒下場。”綠萍輕輕嘟囔了一聲,隨即便嘆道,“要說咱們才是好福氣,侯府一直穩穩噹噹,這比什麼都強。”

然而,兩個丫頭腦袋挨着枕頭,還沒能在這雷電交加的氣氛中合上眼睛。外頭就又傳來了一陣敲門聲。睡在外頭的綠萍聽到有人趿拉着鞋子去應門,立時也掀開被子披了件衣裳坐了起來,隨手就去取了旁邊的燈台。下一刻,她就只見晚秋面色很不好地進了來。

“二位姐姐,是二門上的婆子來報信,說是外間有些騷動,打探之後才得知是鐘樓被雷劈倒了,上頭掛着的那口大鐘倒在路旁。”

綠萍和白芷全都倒吸一口涼氣,前者慌忙到裡頭去給太夫人報信。後者則是雙掌合十念了幾聲阿彌陀佛,好一陣子才喃喃自語道:“阿彌陀佛,佛祖保佑,千萬別折騰出什麼大事!”

晚秋肅手站在一邊,見白芷滿臉的心有餘悸,便躡手躡腳地打算退出去。才到門口,她就聽見那邊傳來了白芷的輕聲提醒:“回頭你自己提早收拾收拾。剛剛綠萍打東廂房裡回來。表小姐和晗姑娘都開了口,明日一早要是櫻草沒消息,你就過去服侍吧。”

儘管晚間才剛在那兩位面前剖心置腹地陳明了一切。但晚秋心裡卻一直以為,縱使她們有心留下自己,也得想方設法先說服了太夫人,而這一關不是那麼好過的。誰能知道,就在這個風雨大作雷電交加的夜晚,白芷卻透露了這麼個好消息給自己。她不用裝便是滿臉的驚愕。隨即又驚又喜地屈膝謝過,這才一溜煙地回到了自己的下處。

三等丫頭不當值時就住在上房後頭的後罩房裡。當值則是在東梢間里有一張大通鋪,她一直都是和百靈分在一塊,可如今百靈被攆回了張家,生死不知,今夜沒人顧得上三等丫頭,因而這偌大的地方就她一個人躺着,空空落落讓人心裡一點底都沒有。可此時此刻,她卻覺得滿心都是劫後餘生的狂喜,一上床躺下便用被子蒙了頭,竭力讓自己不發出任何聲音來。

她總算沒下錯賭注,總算沒看錯人!

一夜的狂雷暴電疾風驟雨肆虐之後,到了大清早,雖然被雷聲沒折騰多久,可卻忍受了一晚上密集雨點聲的下人們在起床之後,面對的便是亂糟糟要收拾的殘局。儘管侯府的前廳正堂和後堂都沒受到多大的影響,但還是有幾間屋子的瓦片被掀飛了開來,而那些被大風大雨打落的樹枝樹葉花花草草,則更是不知道有多少,甚至連三小姐顧鈺最最喜愛的一盆美人蕉,也在這一夜疾風驟雨中被摧殘得不成樣子,把顧鈺氣得直跳腳。

相較那些洒掃上頭叫苦不迭的僕婦小廝們,雖說這一夜風雨讓人沒法睡沉了,但章晗的心情卻還算不錯,尤其是一大早她和張琪到上房問安之後陪着太夫人吃了早飯,賴媽媽便把提着一個包袱的晚秋領了過來時,她心裡就更加滿意了。等到晚秋磕過了頭,她讓芳草領其去放下東西,又留着賴媽媽笑問了幾句。當說到昨夜怎麼有人敲開寧安閣的院門時,賴媽媽便搖頭嘆了一聲。

“是鐘樓被雷劈倒了,聽說連上頭掛着的大鐘都掉在了路邊,聲音大得驚動了住在附近的不少人!”

鐘樓?

張琪只是純粹的詫異,而進京之前就已經聽顧夫人說過京城無數風土地理人情的章晗,則是了解得更多一些。據說皇帝當年攻陷敵方最後一座重鎮的時候,因為久攻不下,火炮威力不足,便將附近一座古剎的大鐘熔化了鑄成一尊萬斤大炮,最後一舉攻下了那座城池,成就了開國大業。後來因為當年許願重鑄一口一模一樣的大鐘還給寺中,召集全國能工巧匠,鑄了三年方才得了此鍾。儘管這傳聞聽起來荒謬,而且這口大鐘如今掛在京城鐘樓,而不是還給那古剎,但這是皇帝開國登基之後的標誌之一,這卻毋庸置疑。

因而,當把賴媽媽送走之後,她忍不住思量這件突發事件會不會引起什麼波瀾,可緊跟着就聽見碧茵的嚷嚷:“大小姐,晗姑娘!”

“怎麼了?”

碧茵一進來便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道:“外頭有應天府衙的人來,說是讓家裡人上應天府衙認屍,還說......”她見章晗和張琪全都目光炯炯地盯着她,卻偏偏好一會兒才順過氣來,“還說櫻草的爹卷了綢緞鋪的銀錢,帶着她娘、她還有她弟弟潛逃,結果卻在城外遭了強盜,一家四口全都死了!”

“什麼!”

眼見張琪面色煞白,章晗卻是知道,自己會放縱櫻草悄悄溜出府,就是篤定有趙破軍在盯着櫻草的家人,應該能截住這一家子人。此時此刻,她只覺得腦際如冰雪一般的冷靜,伸出手來按住了張琪瑟瑟發抖的手,她便站起身來。

“是應天府衙來的人,不是張家?”

“是應天府衙,不是張家。”

“我倒忘了,他如今是應天府府丞,在府衙里也算是第二號人物,自然說一不二,這種事也有人替他去辦。”

章晗哂然一笑,見那邊廂晚秋正好跟了芳草打了帘子出來,聞聽此言臉上掛着尚未褪去的驚懼,她便頷首示意人過來。等到吩咐其他幾個丫頭都暫且出門去守着,她這才說道:“昨兒個你來求姐姐和我,今天我們就把你要了過來,也算是辦到了之前答應你的事。如今我要問你,你可還有什麼親朋在外頭?”

凝香是因為父母在張家,那時候就險些走投無路,而櫻草之所以會背叛,也是因為家人之故,因而,章晗如今再不敢小覷這一點。而晚秋聞言微微一愣,隨即便低頭說道:“回稟大小姐,晗姑娘,奴婢從前跟着夫人從呂家嫁到六安侯府,父母就已經都過世了,只有一個弟弟留在呂家。但六安侯府一家全數下獄之後,奴婢被景家買去之後,但凡和六安侯府有瓜葛的家僕,呂家已經統統把人攆了出去,奴婢的弟弟那時候年紀還小,受不起那番流落街頭的折騰,再加上本就病着,沒兩天就死了。”

說這番話的時候,儘管晚秋聲音平淡,但停頓的時候,牙齒卻險些把嘴唇咬出血來。隔了好一會兒,她見章晗沒說話,這才又繼續說道:“這是六安侯太夫人來送夫人的時候提到的,因為奴婢那個弟弟最慘,所以她記得清清楚楚,後來景家買了奴婢的時候,還以為奴婢不知道弟弟已經死了,誆騙說只要奴婢照他們的吩咐去做,他們就把他送去私塾讀書。奴婢吃了無數苦頭卻隱忍不發,便是為了能脫身!”

章晗心裡透亮,今次的事是昨晚上晚秋形同投名狀過來陳情時並未提到的,如今提起,自然是因為她們真把人要了過來,所以晚秋方才交了心。此時此刻,她那憐憫之心只是一閃而過,隨即輕輕點了點頭,開口說道:“既是了無牽掛,那我有一件事交給你去做。”

晚秋挑了挑眉,見章晗緊緊盯着自己的眼睛,她呆愣了好一會兒,最後沉聲問道:“晗姑娘想讓我去做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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