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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橫流

當天夜裡,方國強興奮得幾乎徹夜未眠,心中一直回憶着當年跟張松齡相處的點點滴滴,說老實話,他沒相到當年那個政治觀點『迷』『迷』糊糊,又有些貪戀女『色』的小胖子,居然也能跟自己走到同一條道路上,按他的以前的猜想,即便當初張小胖子能在葫蘆嶼火車站逃過那場屠殺,也應該加入日漸腐朽沒落的國民黨才對,畢竟,後者更附和張小胖子本人的出身階級,也更適合他那種粘粘糊糊的『性』格。

然而小胖子現在卻成為了八路軍的地方幹部,並且據蘇醒司令員介紹,是果斷放棄了國民黨那邊的中校軍銜和遠大前途,義無反顧投入到革命隊伍當中的,這就有些出乎方國強的意料了,更讓他有些難以置信的是,小胖子居然在國共兩邊,都曾經立下過赫赫戰功,無論是北平夜襲,娘子關血戰,還是在草原上馬蹋倭奴,槍『射』白匪,都充滿了濃郁的傳奇『色』彩,兩相比較之下,他方國強這個當年把小胖子“拐帶”上抗日道路上的前輩,後來的日子卻過得太平淡了,雖然也在冀中一帶也跟鬼子打過不少仗,可那都是些小打小鬧,並且每次至少都是以五倍乃至十倍於敵軍的兵力發起偷襲,往往在二十分鐘之內就結束戰鬥了,很難顯出參與者的個人作用,更無法與娘子關血戰這種赫赫有名的戰役相比。

不過他應該還記得我,記得當年我帶他去北平投奔二十九路軍的事情,想到張松齡還會尊稱自己一聲學長,方國強對未來的工作就愈發信心十足,算一算,自打在葫蘆嶼火車站被殺散那時起,雙方差不多已經分別快三年了,當初只有十六七歲的張小胖子,這三年正是該長身體的時候,經歷了那麼多次戰場上的煙熏火燎,他的相貌可能會變化非常大,身材也許會比原來高出許多,但是他的『性』格,卻未必那麼容易變掉,只要小胖子的『性』格變化不是太大,跟他配合起來想必就不太困難。

想着想着,不知不覺間,陽光就從牛皮窗戶紙外透進了屋子,方國強一個骨碌爬起身,快步走到昨天晚上就早已準備好的木盆前,撩起裡邊的冷水洗了把臉,然後把『毛』巾、牙缸、牙刷之類個人隨身物品朝行李中一打,邁開大步,風風火火地沖向了『操』場。

『操』場上,同樣站滿了因為即將開赴抗戰第一線而興奮得無法睡安穩的戰士,看到方政委來了,趕緊爭先恐後地圍攏上來,打聽隊伍什麼時候開拔,在四十幾雙眼睛的殷切注視下,方國強頭腦反而恢復了冷靜,抬起胳膊看了看昨天晚上剛給自己配發的日制精工軍表,笑着勸道:“大傢伙不要着急么,再急着打鬼子,也得先把肚皮吃飽,走,跟我一起去吃早飯去,昨天蘇司令員已經提前跟伙房打招呼了,專門給咱們做一頓好的,等吃完了飯,剩下的人都到齊了,咱們再整隊出發。”

“吃飯,快飯,吃完了抓緊時間開拔,上級領導說了,黑石游擊隊那邊槍比人多,等大夥到了之後,差不多每人都能領到一支三八大蓋兒。”兩名與方國強差不多年青的排長,也揮舞着胳膊,大聲安撫戰士們躁動的心臟。

聽到去了黑石游擊隊就有槍可領,戰士們愈發熱情高漲,三個多月的短暫軍事和政治訓練,已經讓他們對日本鬼子的觀感,從畏懼變成了平視甚至蔑視,對抗日戰爭的具體認識,也從保護自己的家人,上升到了保衛整個中華民族的高度。

如此激動的氛圍下,炊事排熬夜準備的水餃,當然是連味道都沒吃出來就胡『亂』倒進了肚子,差不多二十分鐘後,來得最晚的一名戰士也吃過了早飯,蘇醒和張濟雲兩位司令員聯袂而至,各自講了兩分鐘話,給大夥送行,方國強代表全體幹部戰士感謝了領導的關心,然後用力一揮手,高喊一聲:“出發”,六十餘人排成四列縱隊,唱着《在太行山上》,快步奔向了戰場。烽煙盡處2

“紅日照遍了東方,自由之神在縱情歌唱,看吧,千山萬壑,銅壁鐵牆,抗日的烽火燃燒在太行山上”人在朝氣蓬勃的時候,基本上感覺不到累,一邊走,一邊唱,以每天接近四十公里的行軍速度,才短短几天功夫,隊伍就正式進去了漠東草原地區,並且越走腳步越堅定,每張面孔上的灑滿了陽光,

對於很多生長於農耕地區的幹部和戰士來說,沒見到草原之前,真無法意識到它的空曠,頭頂的天空在不知不覺間就變成了一個巨大的圓形,腳下的大地也是四望無際,天地間除了自己和同伴之外,見不到一個活人,也很少見到動物,只有早春的殘雪像貝殼一般散落在枯黃『色』的荒野里,被陽光一照,倒映出萬道奼紫嫣紅。

風很勁,但吹在鼻孔里的空氣卻是甜的,氣溫很低,但曬在身上的陽光卻暖得猶如地下冒出的溫泉,走在七彩繽紛地天地間,讓人不知不覺就想把歌唱得更大聲,然而方國強和兩位排長卻不得不命令大夥約束住各自的嗓子,附近實在太空曠了,空曠得幾乎一點遮擋都沒有,歌聲很容易就傳出視線之外,萬一驚動某些敵對勢力,眼下兩個排的戰士差不多都是赤手空拳,根本沒有自保之力。

越是小心翼翼,麻煩越如影隨形,快到傍晚的時候,十幾名騎着馬,身穿羊皮得嘞的漢子,突然就順着陽光跳出了地平線,看到列隊前行的方國強等人,他們先是微微一愣,隨即,雙腿狠狠一夾馬肚子,狼群一般朝這眾人沖了過來。

“不要慌,原地整隊,手裡有槍的同志站最前面,沒槍的同志用背包帶準備絆馬索。”方國強早已不是三年前那個菜鳥,立刻從腰間掏出一支不知道哪個地下作坊仿製的木柄盒子炮,擺開撞針,穩穩地瞄準了沖在馬隊最前方的那個人。

兩名排長和六名班長同時出列,在方國強身側一字排開,各自端起一把只有五顆子彈的漢陽造,對準越沖越近的不速之客,厲聲斷喝:“什麼人,站住,再靠近,我們就開火了。”

“吆喝,還挺膽兒大。”沒想到對方也是硬茬子,帶隊的不速之客頭領愣了愣,緩緩拉住坐騎,“你們又是哪個方面的,連我‘賽仁貴’的旗號都不認得,還敢到草原上來撒野,。”

“小子,趕緊把槍放下,聽候我們大當家處置,否則,休怪爺爺手下無情。”緊跟上來的是一名雙手高舉着戰旗的傢伙,頗有膂力,任半空中的風再大,都無法將他手中的旗杆吹歪分毫。

方國強凝神細看,果然在對方所持的戰旗上,看到一個碗口大的“薛”字,想必賽仁貴的名號便是由此而來,只可惜最前方這位大當家的臉孔長得實在太黑了些,跟民間傳說中的玉面白袍薛仁貴相差了不止十萬八千里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