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如死亡從天而降那樣。
毀滅降臨。
原本戒備森嚴的地下廣場從預料之外的角度遭遇襲擊,瞄準大門的防空炮甚至沒有來得及轉向,當機槍的交錯火力橫掃而過時,鬼魅便已經消失無蹤。
然後,近在咫尺!
從最脆弱的中心開始了殺戮。
陰影之中,一隻只憎恨的鐵鴉展翅飛起,鐵翼如同刀鋒那樣,涌動的鴉潮形成了毀滅的風暴,潮水所過之處,一切便在烈焰和爆炸之中四分五裂。
“噴火器,快點,將噴火器拿出——”
在廣場之上,指揮的隊長回頭吶喊,可緊接着,頭顱就從肩頭滾落,再緊接着,剛剛端起來的噴火器也被凌空一刀打爆。
烈火奔騰如怒流。
而就在火焰里,那個焚之不盡的肅冷身影破空而出,手握着狼獸鐵錘,從天而降。
震蕩和血色擴散。
而當防禦程序所控制的機槍終於追上了那個身影時,漫天鴉潮驟然收縮,化為了數之不盡的鐵片,迎着浩瀚的金屬洪流,劈斬而出。
只能夠看到火花接連不斷的從虛空中迸射,灼紅的子彈扭曲變形,落在地上,嗤嗤作響。
一株株鳶尾花無聲盛開,紮根在鐵中,自蔓延的血流之中擴張,芬芳四散——隔着防毒面罩,依舊縈繞在鼻尖,帶來了沁人心脾的死亡。
駐防連隊悄無聲息的倒地。
彷彿狂風中的麥子那樣。
而當防衛機槍在破空而來的鐵錘下徹底扭曲崩潰之後,寂靜,終於到來。
如此的短暫。
槐詩抬手,再度滴入了液態源質,補充着消耗,腳步向前。
在廣播里,傳來上校嘲弄的聲音:“槐詩,堂堂丹波之王,難道就一點都不顧忌無辜者么?還是說,這就是你的真面目?”
“嗯?”
槐詩不解,疑惑的看向攝像頭的所在,撓了撓頭,回答道:“就是因為顧惜無辜者,才會浪費了這麼長時間啊。”
嘭!嘭!嘭!
血泊中的反器材狙擊槍被舉起,隔着牆壁,槐詩平靜的將後面疾馳而來的敵人一個個擊斃,隨意的問道:“否則的話,統轄局的保險庫里,應該是有戰術核武器的吧?”
“……”
廣播中驟然寂靜,只剩下了呼吸聲。
上校愣住了。
而遠方的腳步聲繼續響起。
“放心,我不至於那麼喪心病狂。”
槐詩彎下腰,在地上嫻熟的邁上了拌線雷,後退了幾步,告訴他:“不過,現在是戰爭期間,天文會的大秘儀管理中心也是有現境轟炸權限的,就是把指令搞到手會比較麻煩一點——”
轟!!!
四散的彈片飛射,走廊拐角之後的烈光噴涌,緊接着,槐詩疾馳而出,雙手上端着的突擊步槍噴出滅亡。
隨意的橫掃,屠戮,虐殺。
“輕鬆一點的話,稍微花一點時間,用毒就好了。潛伏期長一點的生物毒?這個我有一點研究,你猜猜象牙之塔的數據庫有多少能用得上的技術?”
彷彿閑談一般,在工作中,槐詩說道:“或者,真的用化學武器?你們旁邊就有好幾個化工廠來着,配置神經性毒劑不算麻煩吧?
現在無人操縱系統這麼發達,只要幾輛卡車,轟一下,就完事兒了……甚至用不着露面。還有,你們在天文台舊址那裡的基地,水源系統用的是公園裡的湖泊吧?我去看過咯,過濾芯已經快老化啦,多少注意一點嘛。”
“看,帶來毀滅的方法多得是,我偏偏選擇了最麻煩的那種,給你們最多機會的那種。
而從開始到現在,我已經給了你們這麼長的時間撤離,而留在這裡的人,握着武器,毫不猶豫的像我發起攻擊。
然後,你跑來來跟我說,槐詩,你太壞了,你竟然不顧忌無辜者……”
槐詩無奈的反問:“上校,究竟誰才不顧忌無辜者呢?”
驟然之間,走廊之上的燈光閃爍。
風暴席捲。
自靈魂的力量之下,真空構建,封鎖內外,將槐詩籠罩其中。
緊接着,槐詩便猛然看向了右邊。
隔着厚重的牆壁,彷彿能夠看到那個汗流浹背的升華者一樣。
於是,真空崩潰。
癱軟在地上的升華者狼狽的向後挪動着,感受到那冰冷的視線從自己身上離去,便不由自主的顫慄痙攣,蜷縮。
卡擦。
槐詩拋掉了手中打空的突擊步槍,彎腰,從地上撿起了一把霰彈槍,對準地上掙扎着,對自己抬起槍口的敵人,扣動扳機。
“別跟我說槍口抬高一厘米的鬼話,也不必想着會讓我動搖,上校,你可以省點功夫。”
他最後回頭,對着攝像頭說:“你們欺騙了他們,讓他們去面對無法對抗的敵人,徒勞枉費性命。”
“真正不顧惜這些無辜者的人,是你。”
嘭!
攝像頭在子彈之下冒出黑煙。
屏幕熄滅。
而在熄滅的屏幕前方,上校抬起手,揉了揉額頭。
無聲一嘆。
不愧是,理想國的怪物啊……
“這裡是上校,運送狀況如何?”他拿起另一部手機問道。
“大部分成品已經搬運完畢,總計一萬一千件。”技術部的成員回答道:“還剩下大概兩千件左右。”
“放棄吧,計入損失。”
“沒辦法挽救一下么?”技術部的人皺起眉頭:“那些設備才是最重要的。”
“那就要做好超過六百名士兵因此而死的準備,所以,兩害相權,總要學會放棄。”上校說:“反正你們也有備份的資料和記錄吧?”
“……那也只能這樣了。”技術部的成員無奈一嘆:“稍後我將指令碼發給你。”
“儘快。”
上校掛斷了電話,看着屏幕上亮起的郵件,在面前的鍵盤上輸入代碼,最後在內部頻道中公告:“所有駐留安保組成員放下武器,解除裝備,任務結束。現在發布b9號指令,各單位有序撤離——”
死寂的地下基地中,此刻無數猩紅的燈泡翻出,劇烈的閃爍,警報聲刺耳。
而就在槐詩面前,臉色慘白的升華者停滯在了原地。
喘息着,舉起雙手。
凝視着距離自己眼瞳近在咫尺的槍鋒,顫慄。
“這是總算放棄抵抗了么?”
槐詩瞭然的收回了槍刃,拍肩,“挺好的……勞駕讓讓,借過一下。”
隨意的,將眼前的投降者推到了一邊。
任由對方狂奔着逃走。
向著最深處漫步。
“能打個商量么,槐詩。”
上校忽然說。
“講講?”
“哨衛工業已經毀了,你的目的達到了,不論是架空機構想要震懾別人,還是彰顯實力,你們都成功了。”
“嗯。”槐詩點頭,繼續向前。
“我們無法承受殺死你所要付出的損失,但並不意味着沒有這樣的能力。”
“說的沒錯。”槐詩再次點頭。
“所以,能否請你就此打道回府呢?”他說:“可以的話,我希望損失還是盡量少一些比較好。”
“不好。”槐詩說。
“為什麼?”
“因為來都來了。”
槐詩站在最後的大門前面,抬頭,凝視着上面的攝像頭:“所以,我想看看。”
“……”
上校沉默。
許久,無聲的嘆息。
“那就看吧,隨你心意。”
他解除了大門的鎖閉,最後警告:“只是,要記得,得付出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