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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雲東步步緊逼,將葛西光義逼進了死角,逼他就範,葛西光義雖然老謀深算,但奈何要害就是要害,要麼打不中,要麼打中了就一擊必殺!

而且,如果葛西光義不是屁股底下坐着真言密宗大僧正的位置,李雲東便是舌戰蓮花,也不可能說得動他就範,而他若不是太過於擔心真言密宗的安危,有一丁點兒也輸不起的話,是絕對不會被李雲東幾番話就將軍將到死的。正所謂屁股決定腦袋,便是這個道理。

一個人再聰明,也會有腦子短路的時候,而且一個人的思維方式,行事規律有時候並不取決於他想怎麼做,而取決於他所在的位置讓他應該怎麼做。

葛西光義聽見李雲東答應要拿走明王法身,並不將這紫金羅玉盤存在高野山,心中真是恨不得將李雲東供起來當生佛的心思都有了,他連忙說道:“明王世尊殿下,依你看,不動明王的法身應該在何處?”

李雲東笑道:“大僧正閣下真是太謙虛了,這高野山是你們的道場,你不知道法身在哪裡,怎麼反過來問我?”

葛西光義苦笑道:“明王殿下,我們要是知道法身在何處,那又怎麼可能被天機玄狐打得這麼慘?”

李雲東笑吟吟的反問道:“那大僧正閣下,我問你,何謂法身?”

葛西光義神情一愣,卻是沒想到李雲東為什麼忽然會考究起自己來,他自幼便極有佛性,四歲能文,六歲便能通篇背誦十六部佛經,八歲便熟讀佛道儒三家經典,十歲便能自己注釋新解,被譽為真言密宗五十年不見的奇才。

若是跟人鬥法打架,那他的確很多人都打不過,但若是有人跟他辯論佛法,那葛西光義自問不輸天底下任何一個人。

他稍微愣了一下之後,便不假思索的說道:“法身,指的是佛所說之正法、佛所得之無漏法,及佛之自性真如,也便是如來藏!”

他反應不可謂不快,給的答案也不可謂不標準,不動講堂上坐着的雖然許多都是他的學生弟子,但也都是有道高僧,知道葛西光義給出的答案言簡意賅,挑不出任何的毛病來。

蘇蟬出身狐禪門,而狐禪門的弟子們雖然大多都修習道法,但狐禪門起源於佛家,傲無霜本人雖然不是佛道兼修,但是佛道兩家的書籍經典卻也沒有少看,她的弟子蘇蟬自然也是看了不少的佛家經典,這番話當然是明白什麼意思的。

而周秦入道雖晚,但奮起直追,刻苦修行,她師父是佛道兼修,自己自然也是通讀了不少的佛家經典,紫苑與阮紅菱更是不用說,兩人都是內室子弟出身,自幼便飽讀詩書,對佛家也頗有研究。

唯獨林淼半路出家,在外國人眼裡是個中國通,在真正學識淵博的人眼裡,卻連半桶水都不是,葛西光義這番話說得她真是大眼瞪小眼,兩眼發直,每個字她都知道是啥意思,但拼在一起,便出現了大量的佛教術語,她完全不明白是什麼意思!

林淼是西方人出身,性子直,也沒有那麼多彎彎繞,不懂的立刻便問,她低聲對紫苑問道:“紫苑,他這話是什麼意思啊?什麼是正法,什麼是無漏法,什麼是如來藏?”

紫苑性情溫和,心胸寬廣,並不因為林淼是金髮碧眼的外族人便對她有所排斥,此時見她好學,便低聲解釋道:“《俱舍論》中曰:諸境界中,流注相續,泄過不絕,故名為漏。《大乘義章五本》曰:流注不絕,其猶瘡漏,故名為漏。《法華經》曰:毗曇雲,漏落生死。因此,顧名思義,漏是指的人的泄漏之意,而人之所以會有泄漏,是因為人的眼、耳、鼻、舌、身、意這六根不凈,因此人的肉體會因為眼耳鼻舌這四根而不斷的泄漏元氣,而人有時候精神不好,情緒煩躁,同樣也會損耗元氣,泄漏元氣,這便是因為身、意這兩根不凈所導致的。”

“因此,無漏法指的就是根除煩惱垢染之清凈法。”

一旁的阮紅菱也多嘴道:“是呀,道家所說的無漏之身,也與佛家所說的無漏理論有異曲同工之妙。”

林淼聽得迷迷糊糊的,她兩眼發直的問道:“那如來藏呢?”

紫苑微微一笑,說道:“如來藏指的就是佛性,即常住、妙明、不動、周圓、以及妙真如性!”

林淼忍不住又問道:“那,那......什麼是常住、妙明、不動、周圓、妙真如性?”

紫苑繼而又說道:“常住指的是不去不來;不動指的是不生不滅;妙明指的是寂而常照;周圓指的是周遍圓滿、無所不包;妙真如性指的是能生萬法,能生一切妙有之性質。”

林淼忍不住便苦笑了起來,她發現自己問來問去,似乎問出了更多的問題,那什麼又是不去不來,什麼又是不生不滅,什麼又是寂而常照?她忽然間發現自己進入了一個浩瀚的學海和一個嶄新的世界,一切都是極為陌生的,一切都是極為神秘的。

林淼性情堅強,並不因為自己的無知而感到沮喪,反而更加的興奮了起來,似乎眼前有一座巨大的山峰正在等着自己攀登。

一旁的李雲東不僅在和葛西光義說著話,也在偷偷的觀察着蘇蟬、紫苑等人,他見林淼好學,便心中一動,繼而又問道:“大僧正閣下,你解釋得不錯,但據我所知,漫天諸佛,皆有法身,而他們法身各不相同,因此佛家各門各派對於法身的理解也都所不同,卻不知道真言密宗的法身所指是什麼呢?”

葛西光義心中自然是不相信堂堂的轉世明王會不知道佛家各門各派的法身所指為何,他見李雲東這樣問,還以為李雲東是在考究自己,便毫不猶豫的說道:“我們真言密宗的法身指的是地、水、風、火、空、識,這外六大為大日如來之法身!”

李雲東笑道:“那這請問大僧正閣下,真言密宗之中,這大日如來的地、水、風、火、空、識這六大法身,一般會在什麼地方呢?”

葛西光義心中一動,忽然恍然大悟,當即便五體投地的拜伏在地,面露感激之色:“明王世尊殿下以大義微言當頭棒喝,實在是令老衲實在是如雷貫耳聞,猶如晨鐘暮鼓,令老衲豁然洞開!”

李雲東這看似隨隨便便的一句話,放在無心人耳中,那不過就是一句普普通通的問話罷了,可在葛西光義的耳中聽來,那卻不啻於是天籟之音,讓他頓悟許多的道理。

在靈山會上,大梵天王以金色菠蘿花獻佛,並請佛祖說法。

可是,釋迦牟尼如來佛祖一言不發,只是用拈菠蘿花遍示大眾,從容不迫,意態安詳。當時,會中所有的人和神都不能領會佛祖的意思,唯有佛的大弟子,禪宗始祖摩訶迦葉尊者妙悟其意。微微一笑。於是,釋迦牟尼將花交給迦葉,囑告他說:吾有正法眼藏,涅槧妙心,實相無相,微妙法門,不立文字,教外別轉之旨,以心印心之法傳給你。

事後滿天神佛都在琢磨,這迦葉尊者到底為什麼會明白,他為什麼會微笑呢?有好事的去問他,迦葉尊者卻說: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微笑,我只是見佛祖笑,於是我便笑罷了。

這一句話說得漫天神佛都險些吐血,這就好像一個人正半蹲在路邊,兩眉微皺,面目深沉,這神情頓時吸引了一個美女的青睞,從而丟下了苦苦追求她的富家公子,轉兒去追求那個酷酷的男子。

等這男子與她好上的時候,這美女日後才問:那天你到底在想什麼,如此深沉?那男子卻說:我那天正好痔瘡犯了,菊花有點疼!

這實在是太雷人了!

但佛法有時候便是如此,雷你沒商量,旁人苦思半天想出的一個自以為正確的答案,卻不一定得到青睞,人家只當是個屁;可一個人隨隨便便的一個舉動,有時候反而卻讓佛家修行人認為飽含深意。

葛西光義激動得渾身都有些發抖,蹭的一下便站起身來,雙手合十,對李雲東一禮,說道:“多謝明王世尊殿下點化,請殿下跟老衲來,老衲知道這明王法身在什麼地方了!”

說著,轉身便往不動講堂外面走。

這滿堂的高僧一個個面面相覷,都不明白這大僧正到底明白了什麼至理,一個個都誠惶誠恐的絞盡腦汁去想:到底這轉世明王這句話裡面有什麼玄妙佛法,能令大僧正這樣激動?

他們一個個都沒想明白,卻又不敢說自己不懂,唯恐怕別人都懂,自己不懂便失了身份面子,只好一個個畢恭畢敬的跟着大僧正的屁股後面走,一邊走一邊暗自琢磨。

等他們走了一陣後,卻發現去的方向竟然是高野山的核心禁地,奧之院!

頓時,有的僧人便高聲大呼了起來:“我明白了,原來這六大法身指的就是這裡啊!”

這些僧人陡然間想通這個道理,一個個激動得不能自己,有些人甚至激動得眼眶含淚,朝着李雲東便五體投地的拜了下去。

林淼只看得目瞪口呆,吃吃的問道:“他們到底明白了什麼?我怎麼什麼都沒明白?”說著,她又有些心虛的對阮紅菱問道:“你明白了什麼?”

阮紅菱聳了聳肩膀,撇了撇嘴,頗為譏諷的笑道:“我唯一明白的就是,李雲東這傢伙估計自己也不知道,因此跟這幫和尚打啞謎呢,隨便說了幾句故作高深的話,便哄得這些僧人一個個神魂顛倒,嘖......這人的地位身份高到一定境界以後,就連放個屁,其他人聞起來都覺得是香的!”

紫苑瞪了她一眼,低聲喝道:“紅菱,哪有你這樣背後嚼舌頭的!”

阮紅菱沖紫苑扮了個鬼臉:“好啦,我知道啦,我不在他背後說他壞話就是了。”說著,她立刻又嘻嘻一笑:“我當面說就是。”

她們幾個在背後小聲的說說笑笑,李雲東此時卻已經來到了高野山真言密宗的禁地,奧之院,他強忍着心中的激動,準備進入的時候,卻聽見身後隨行的橘稚子忽然奇怪的問了一句:“明王世尊,這地、水、風、火、空、識六大法身,你若是都取走了,那我們真言密宗怎麼辦?”

這一句話說得場上所有人心中都咯噔一下,李雲東心中更是暗叫不好:這裡這麼多高僧都沒看出玄妙來,偏偏這個天真爛漫的小丫頭一語道破了天機,真是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