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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2012-12-18

第六十一章

水燭的逃跑讓百里郅不明所以,他突然想起斐辭的勸告。他這會兒有點明白了,水燭和斐辭跟同一個人有聯繫,他是水燭的忌諱,也是斐辭的顧慮。那他是誰?水燭那恐懼的表情沒有摻半分的假,她是真害怕,百里郅看着手中水燭給的花瓣,僅僅因為這花瓣?他眺望了幾眼鸞台,躊躇了下,跑過去找水燭,他這個合伙人實在是讓人放心不下。

墨釋在鸞台之下查看着周圍的動靜,他的心情比較敗壞,他給水燭幫的那忙,是有目的的,他在鸞台左右布置了金絲牢籠,花神廟的那個方向正是最重要的一處,只恨花神廟左右,防守過於嚴密,才想到這麼個折中的法子,好吧,那個姑娘的手勁大得驚人,它的陣紐被破壞了,那麼好在他還可以牽制其他地方……他是這麼想的,然而,他就在此時聽見有絲線斷絕的聲音,他的眼裡噴出了火,他墨家的列祖列宗在天上就沒一個通靈的么,保佑一下啊。他眯着眼睛,要在人群中找出那個壞他好事的人。他拿出透視鏡晃了晃,瞅准了個人。這是一個長得挺好看的男人,不是世家的那種雍容華貴,是一種和人間塵土喧囂有種距離的好看。這個男人正用一種同樣精妙絕倫到好看的份上來破壞着自己的陣法。

他的手法很快,幾乎不能被察覺,墨釋判斷他的境界很高,他應該處於修真界的頂尖位置隱淪,他必然是某派的長老,可哪派的長老竟是這般年輕?他的速度和力量都是無可挑剔,最氣人的是他舉重若輕的手法,使得墨釋覺得自己備受摧殘,有必要這麼若無其事的把他的精心設計摧毀的如此不成樣的?墨家少年恨恨的磨了磨牙——這次他的計劃毫無疑問是又失敗了,甚至還沒有完全展開——他本來以為借那個姑娘行事是他的神來之筆,沒想到每遇到她就沒好事。關鍵的陣鈕被她神經質的給砸爛了,這邊又出現了個信手就能破掉所有陣眼的高人。長安城裡怎麼會這麼多的高人?那人隨隨便便往人群中一站,卻自有一種令人生不出勇氣和他反抗的光華。對了,就是種光華,像是在那人眼中流轉一般。墨家少年一驚,那人往這邊看過來了,他竟然還對自己笑了笑——這是什麼情況?墨家少年邊退邊想,這年頭高人都像是賣白菜的一樣不值錢了,往長安街頭扔個陣法,保准出來的都是高人。

步逸在人群中像是閑庭漫步般,有趣的看着無知而幸福的人們熙熙攘攘,熱熱鬧鬧的向著花神廟的方向涌動。他的眼中依舊沒有起伏的神色,看着遠處用不知名的器具打量他的少年也沒有什麼動容,只是平平常常的又隨手破壞了金絲牢籠的另一層陣眼。這陣若是成了,倒是不太好辦,只能運用修真功法去救出陣法中的皇帝,至於其他人卻顧不及了。

這天,還不是撕破臉的時候,虎和兔子同居一籠,老虎表現的平靜,若不是因為不餓,就是還沒有到最佳的時機。

徐徐圖之,故而不急。

此陣比以往所見都精妙一些,以花為引,倒還是個雅緻的人。太過明顯的機關家的標記,從搜集的各處信息來看,這個墨家少年,潛入長安有些時日,步逸對他的想法做法不感興趣,步逸漫不經心的走向鸞台。在他身邊的姑娘們,一個個瞪大了眼睛盯着他,有人膽大地向他拋出花枝,結果被步逸轉過來冷漠的表情嚇得噤若寒蟬,一個個低頭走過,只留下裙子窸窸窣窣的聲音。

這世上有一樁無奈的事就是,郎心似鐵,百般嬌媚都浪費了。

付風玉在鸞台上都快憋出內傷了,天諭殿的屍骨就在身後,天知道那具屍骨到底代表什麼,兩處討好就有可能兩邊受制,她的心思很透徹,但向來只是分內的事才願意思考,她今天是被迫的想事想多了,她一邊思索着如何表現的恰當得體,不從屬任何一方,一邊委屈的埋怨自己不靠譜的爹,親人啊,就禍害自己家的,王圖霸業都是糞土,不知道圖這些個有什麼樂趣,自己本來也該是花神節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小姑娘,和自己的情郎憧憬一下皇帝的深情似海,看熱鬧一般的看着仙人們在鸞台上高高獨立的身影。如果說現在付鳳玉更想見到的人,那一定是冷的像冰的斐辭,有他在,自己的擔子都可以往他身上靠,跟斐辭接觸久了,覺得他人還是有點世家公子的風度,絕不會為難自己。而面對皇帝,戰戰兢兢。他就沒有世人所傳的溫和深情,付風玉打量着多日不見的皇帝陛下,他整個人好像是更有一種出鞘利器的鋒利感,各大修真門派的沉默又像是在給這把利器開鋒,付風玉吐了吐舌頭,她心裡這個壓力,她懷疑自己這個雙重身份是維持不了多久了,就等來日剁成肉末吧。

付鳳玉一邊淺淺笑着和走過來的普羅山弟子打着招呼,一邊眼睛向鸞台下張望着。她的心忽然一跳,她剛剛看到一個人,確鑿是步逸長老無疑。可恨的是,他還向她的方向看了一眼,又漫入人群中找不到了,她毫無疑問是沒有這個本領接收到他那一眼的訊息。

只是暗自希望他快些到吧,這種神仙打架的事情,還是交由神仙開始吧,遷怒小魚小蝦是不人道的。

夏愈端坐在高台上。有那麼一瞬間他覺得一切都十分好笑。那個她生前被人們稱作“他最愛的女人”,死後還有縈繞不散的崔家女子,想必她某種程度上應該是能夠滿足的吧,她將永遠作為他愛情的象徵,和他的名字一同出現在史書上。他看着高台上表情各異但都十分莊嚴肅穆的修真門派,看着台下茫然無知而期盼的人群,只感到一種虛偽的諷刺。這一向是他所擅長且喜愛的,只是此刻他又想起那一夜在水下他身體真實的刺痛,和出水之時那雙清晰的眼睛。台下台上的人彷彿都是在看戲一般,又都像是在共同參演一場大戲,分不清誰才是看客誰才真的無知。

夏愈一瞬間感到十分疲憊。

他低頭看着修真門派的長老們,恭謹的問是否可以開始儀式了。祭天祭神一向是由所有修真門派的參與下完成的,往年不過是長安的執事弟子過來觀禮,而今年驚神陣的開啟讓無數人來到了長安,在驚魂初定的人們眼中今年的祭祀也就顯得格外隆重。

修真門派的人們面面相覷。良久,付鳳玉低聲稟告皇帝,還有一位崑崙鏡主事的步逸長老未到。

付風玉的姿態相當恭謹,她這是句廢話,但廢話是要有人挑明說的。

夏愈笑着看向修真門派,愈發溫和。他說,既然是最尊貴的崑崙鏡的長老未至,我們等他便是。各大門派的長老們都等得,朕自然也等得。

登時底下出現了一片嗡嗡的討論聲,眾人也在明顯的表示他們的驚疑,何時鋒芒畢露的皇帝這般溫和平靜,專門等着崑崙境長老?不要忘了,他的養心殿里可是血肉模糊,他要是能等得,開啟驚仙陣的十數天是給什麼人看的?

底下各席的長老暗暗說著虛偽。

等的人終會來到,內侍傳至,夏俞終於看見了這個無視皇權的年輕人,他可能是好看的,俊秀的,夏俞的評價很奇怪,但這確實是步逸給人的感覺,他彷彿自動給自己立了一道牆,旁人沒辦法看穿這層虛無的東西,對於表達他的任何特徵、性質都欠缺說服力,只能說他是如此的獨一無二,別具一格。但若真要表明他是怎樣的人,恐怕這世上只有水燭才能講的出幾分。夏俞耐心等候自然是故作姿態,但不得不說他對崑崙境不解,畢竟在驚仙陣消失後,步逸解袍入長安,這是對百餘年前的效仿,這本該是某種言和的表示,然而今天他在這個年輕人身上沒有看到這一點,夏俞只在他身上看到了不以為意。

他們的年齡差不多大,夏俞明白這表示這男子有着驕傲的資本,他是飛速晉陞隱淪。其他門派長老見到步逸的面部表情,他看的清楚,那是艷羨和無奈。

步逸簡單的作了揖:“見過皇帝陛下。”之後還沒等皇帝開口,就自然的落座了,看這意思是沒準備表示自己來晚的原因。

付風玉張了張嘴,登時有種不好的預感,這步逸長老也很有可能把屍骨的事情推得乾淨,她瞄了一眼在崑崙境弟子手中的暗花絹袋。這對死去的人談不上恭敬吧,但又似乎沒有那麼糟踐?

她心裡的算盤開始啪啦啪啦的打。

謝華依的眼睛不作任何掩飾的望向步逸,她在努力的搜集有關步逸的全部信息,夏欽在席上看得明白,他喟然長嘆。

這世上女子的心啊,怎麼都是這般赤裸,毫無美感,也無良心。她的前一任還在眼皮底下呢,有沒有必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