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渭南以西五十里,有一片連綿的小山包,山包中間是一條大路,正是從渭南通往長安的必經之路,這小山包上有一條清澈的小溪,東來西往的客商們來到此處總會停下來打尖歇息,久而久之這裡就形成了一個小鎮,土路在這裡改成了石板路,路兩邊蓋了些車馬店和酒館飯鋪,小鎮沒有正規名字,來往的人都隨口叫它五十里堡。遠遠看過去,五十里堡和往常一樣,車馬店門口拴着駱駝和騾子,炊煙裊裊升起,小夥計拿着笤帚掃着石板路上的馬糞,一派安靜祥和的景象,可是如果你走近一看的話,就會發現這些人都不是漢人,而是高鼻凹眼的西域人,還一邊漫不經心的乾著活,一邊不時注意着渭南方向。路旁的建築物的窗戶里,隱約閃亮着兵器的寒光,還有盔甲兵器摩擦的聲音和壓低了的胡語對話。而在小鎮兩邊的山包後面,大隊的騎兵正靜靜等候着,他們是西夏軍的殿後部隊,已經在這裡等了兩天了,士兵們盤腿坐在地上,用皮囊喝着馬奶酒,用戰袍下擺擦拭着彎刀,這支萬人隊在三天前血洗了渭南,現在正等着包明軍的餃子呢。萬戶長土布立花是整個西夏軍的後衛大將,他有勇有謀,手腕狠辣,為了斷絕追兵的補給來源,他不惜將沿途所有的漢人村落都屠戮一空,甚至連數萬人口的渭南城都付之一炬,並且殺光了城裡所有的人,土布立花以為明軍看到渭南屠城,一定會瘋狂追擊,等他們的頭腦被憤怒沖昏的時候,就是兵敗之時,吃掉追兵前鋒,才能威懾明軍,保護西夏大軍徐徐撤走。山包上的斥候手搭涼棚,看到遠處遠塵滾滾,急忙打了一聲呼哨,山後眾軍紛紛起身,緊馬肚帶,上弓弦,翻身上馬,這支部隊是新附軍中的精銳騎兵,打仗很有一套,所有的戰馬嘴裡都塞了一個短木棒,以避免馬嘶驚擾敵軍,七八千人埋伏在山後,硬是一點聲音都沒有。率先出現的是十幾匹矯健的戰馬,從煙塵中迅速奔出,一直奔到距離五十里堡一箭之地才勒馬停下,看了看冉冉升起的炊煙便撥馬回去了,並沒有深入到小鎮里探查究竟。看到明軍斥候回去,幾隻拉滿的強弓才慢慢收了起來,臨着大路的窗子里,一個裝扮成漢人的夏軍士兵咕嚕出一串突厥語,大概是算你們走運的意思。遠處的煙塵越來越近,一種奇怪的聲音也刺激着西夏軍的耳膜,這是一種很有節奏很有質感的聲音,是生長在天山腳下的游牧民族從來也沒聽到過的聲音,隨着那聲音的越來越近,西夏軍們看見一個黑色的龐然大物從漫天的煙塵中鑽了出來,赫然出現在五十里堡的街頭。這是一個難以用語言形容的醜陋傢伙,一個粗大的圓柱體橫躺在兩排鐵軲轆上,通體刷着黑色的油漆,最前面還有一個銅製的老虎徽章,這個大圓柱體上還有着五六個半蛋形的凸起,烏黑的鐵管子從這些半蛋形里伸出來,直對着道路兩邊的建築物。這個黑鐵打造的龐然大物後面用鐵鏈子拴着一長串長方形的車廂,也都是外面包裹着鐵皮,下面裝着鐵輪子,不過卻沒有那種半蛋形的凸起了,只是在車廂左右開着四寸見方的小窗戶。此時偽裝成客商和店夥計的西夏兵已經驚呆了,都忘記了去拔身後藏着的彎刀,窗口的弓箭手們也長大了嘴,望着這嚴重超出他們想象力的東西,直到那個龐然大物上左右亂轉的鐵管子瞄準自己的時候,一個百夫長的心才咯噔跳了一下,多年征戰沙場的經驗告訴自己,事情不妙!沒等這位百夫長的放箭命令喊出喉嚨,那怪物就爆發出一聲怒吼,守在窗口的士兵只看見一團火光朝自己撲面而來,巨大的力量將整個窗子連同旁邊的牆壁一起打飛,士兵們的血肉塗滿了背後的一面牆,那個百戶長比較幸運,被一顆霰彈打中了腰部,並沒有立刻死亡,他灘在地上,就聽見外面巨響一聲連着一聲,有那種奇怪武器發射的聲音,還有房屋倒塌的聲音和突厥語的慘叫聲,這一刻他明白了,那是敵人的戰車......小鎮上埋伏着一千多名弓箭手,本來想用箭雨打擊追兵,然後封鎖路口,騎兵從越過小山包從背後殺出,將追兵包了餃子的,沒成想在敵人的先進武器面前埋伏在五十里堡的一千弓箭手都成了人家鍋里的餃子,那些車廂里伸出的火銃從容地發射着子彈,也不用瞄準,只管往兩邊射擊便是,薄薄的木頭牆根本抵不過子彈的射擊,裡面擠得滿滿當當的西夏兵被火銃打的抬不起頭來,好不容易等敵人的火銃消停了一下,他們剛想舉着彎刀殺出來呢,一顆火箭彈又射了進來,炸藥將生鐵鑄造的火箭殼炸成無數尖利的碎片,收割着這些只穿着粗布袍子的突厥人的生命,更可怕的是那個巨大的怪物還能噴火,一跟烏黑的鐵管噴出熊熊烈火,將車馬店裡藏着的士兵燒得鬼哭狼嚎,竄到大街上打滾,可是這些火無論怎麼扑打都不滅,多少士兵就這樣活活被燒死。山前傳來的聲音有些怪異,不似平日里伏擊敵人應該有的聲音,但是土布立花沒有猶豫,還是下達了出擊的命令,或許這次敵人和往日有些不同,或許鎮子里那個千人隊已經覆滅,但是土布立花的決心毫不動搖,不管敵人多麼強大,突厥騎兵萬人隊一定會把他們牢牢的釘在五十里堡這個地方。八千騎兵從兩翼殺出,看到的是一幅奇怪的場景,漫天的白煙下是一輛輛矇著鐵皮的戰車,為首一個高大丑陋的怪物,噴着白煙發著怪聲,在石板路上笨拙的轉彎,似乎準備朝着騎兵奔來的方向迎上來,而半個時辰前還安靜的矗立在兩山之間的五十里堡小鎮現在已經面目全非了,一切焦黑,殘垣斷瓦,街道上血水橫流,屍體遍地。騎兵們知道千人隊完了,復仇的火焰讓這些草原上的漢子們忘記了敵人的險惡,一個個猛夾馬腹全力衝刺,一邊沖一邊摘下背上的弓箭,用草原男兒精湛的騎射功夫宣洩着仇恨,一支支羽箭帶着尖銳的破空聲音落到明軍的戰車上,可是只是徒勞的留下一個白色的斑點便滑落下去,利國鐵廠出產的裝甲板可不是吹的,雖然厚度還不如早期的盔甲,但是這種鋼板是高碳鋼,別說弓箭射不透,就是拿西域人最崇尚的烏茲寶刀來砍也是無濟於事。那個高大丑陋的怪物是紅衫軍的工兵臨時用平底炮艦的蒸汽機改造成的戰車,可別小看工兵們的創造力,雖然他們不懂得什麼科學原理,但是蒸汽機這玩意已經被大家玩得出神入化,只用了一天功夫就改造出這樣一個怪模怪樣的戰車來,炮塔和車輪都來源於戰船上的零件,工兵里鐵匠佔了多數,敲打這些小零碎對他們來說簡直就是小兒科。戰車上的火炮火銃都是紅衫軍步兵的標準配置,虎蹲炮、過山炮、平射炮、火箭筒、連珠火銃外加手榴彈,什麼都裝備上,戰車的主體是個大鍋爐,重量很可觀,為了減輕對地面的壓強,工兵們特地多裝了許多輪子,效果還算理想,因為有不少剩餘動力,工兵們又將大車裝在了蒸汽戰車後面,讓它拖拽着前行,這種運兵車是紅衫軍的標準配置,木板車身,外面覆著薄鋼板,以防備弓箭襲擊,有了這一層外殼的保護,紅衫軍們如虎添翼,連盔甲都不穿了,蹲在車裡不停地裝彈,開火,再裝彈,開火,從容不迫地殺戮着西夏騎兵們,反正對方落後的冷兵器不能給他們造成任何傷害。土布立花的萬人隊訓練有素,悍不畏死,即使面對這樣恐怖的殺傷力依然猛衝不止,可是就當第一波騎兵冒着槍林彈雨靠近了敵人,將弓箭收起拔出彎刀準備近距離作戰的時候,又一個沒有料到的情況發生了,那些戰馬不知道踩到了什麼東西,紛紛吃疼摔倒,將背上的騎士甩出去老遠,後面的騎兵來不及勒馬,也被橫卧在面前的馬匹絆倒,一時間死傷慘重,僥倖沒被摔成腦震蕩的騎兵揮舞着彎刀繼續向前沖,卻被戰車裡發射的子彈打中,橫死當場。有個落馬的騎兵在地上發現了什麼,撿起來朝着土布立花的牙旗方向揮手大喊,衝鋒中的土布立花一眼望過去,原來那士兵拿着一個染成土黃色的鐵蒺藜,好狡猾的漢人!簡直無所不用其極啊。敵人一共只有十輛大車,不管他們有什麼奇怪的武器,用什麼陰險的戰法,人數總是處於劣勢的,只要拼了命往上沖,總能打贏他們!土布立花面不改色,依舊用胡語大吼:“給我沖!”大隊騎兵洶湧而上,紅衫軍鋪設的鐵蒺藜陣硬是被他們用血肉填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