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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黑燈瞎火的,村子裡到處一片死寂,沒地方去啊!張少宇想了想,決定乾脆到灶屋傍着灶膛湊合一宵得了。

唐奎在大鍋里倒了滿滿一鍋水,然後將柴火生燃。

哥倆坐在送柴的灶門邊上,火光將二人的臉孔都映得紅紅的,倒也驅走了不少寒意和睡意。

“奎子,小芳是不是因為交不起學費,而退學了?”張少宇問道。

“嗯,年前因為我娘突然病倒,花了家裡不少錢,妹妹很懂事,娘病了,家裡活得有人做,加上學費也實在湊不起,所以她選擇退學,在家裡照顧娘。”

“久勞成疾是不是什麼不治之症,但得及時調養,不然小病就能變成大病。”張少宇正色說道:“得想法子儘快讓你娘身體好起來。”

“是呀!張哥,這都是我太沒用,不能掙錢養家造成的。”唐奎雙手緊抓着自己的頭髮,陷入深深的自責中。

“錢!錢!錢!解決唐奎家裡的問題,唯一的辦法就是錢!”張少宇心中暗道。

見到唐奎家裡窮成這個狀況,張少宇的心裡也不太好受。從吃晚餐開始,他便一直在合計着該如何幫唐奎解解燃眉之急。

他自己一直就處在經濟拮据的困境中,當然知道沒錢的日子有多麼難過。如果沒來唐奎家這一趟,不知情可以不管,但現在他身在這個處於水生火熱中的窮苦家庭里,他能裝作什麼都沒看見,無動於衷嗎?

“媽的,如果我不管,還有誰會來幫奎子!既然我一直將奎子當成兄弟,他家裡的事,當然也是我的事,假若在他最需要幫助的時候,我有能力而沒伸這手,操,那我他媽的還配談兄弟兩個字嗎?雖然我很需要錢,但老子不能因為省錢,而見死不救,褻瀆兄弟這個神聖名詞的事,決非我張少宇所為!媽的媽的,老子卡上還有點錢,乾脆先將身上的現金全扔給奎子得了。四千塊,應該可以幫奎子家裡解決很多難題了。”

在心裡打定主意後,張少宇將身上的現金全掏了出來,只留了八十多塊零錢當回縣城的路費,把其餘的三千八百塊全塞到唐奎手裡,說道:“你身上不是還有點錢嗎,先湊足四千塊,交給你娘,說是你這一年在外打積攢的。”

“張哥,這錢我不能收,我已經欠你太多......”

“操,甭跟我說這些廢話,讓你拿着就拿着,這又不是給你的,是給你弟妹交學費,給你母親買點好吃的補補身體。”

“張哥,我不能收你這些錢,我......”

“操,既然你叫我一聲哥,就聽我的,拿着,再跟我廢話,我真跟你急!”

唐奎見張少宇真要發火了,只得將牙一咬,把厚厚一疊百元大鈔緊緊抓在手裡,突然,他衝著張少宇雙膝跪倒。

“唐奎你個孫子,你他媽的這是幹嘛!”張少宇猛衝過去,欲將唐奎從地上拖起來,“你給老子站起來!”

別看唐奎個子小,但他身懷真功夫,雙腿一叫勁,膝蓋就像是釘在地面生了根似的,任張少宇使多大力氣,也無法將他從地上拖起來。

唐奎神色堅定地說道:“張哥,你就讓我給你磕個頭,我這心裡會好受點......”

“起來!我讓你給我站起來!”張少宇見拽不動他,將兩手一放,板著臉沉聲說道:“奎子,男兒膝上有黃金,只跪天地和爹娘!如果你將這頭磕下去,我張少宇從今往後就不認你這個兄弟!”

“張哥......”

“我最後再說一次,給我站起來!”

唐奎的眼中有兩行清淚流了出來,他依言站了起來。

“奎子,是人,都會有難處,兄弟要來幹什麼的?就是在最關鍵的時候互相幫助,相互勉勵!我當你是兄弟,你現在需要幫助,我不幫你誰幫你?”張少宇冷靜地說道:“我可不是什麼慈善大使,天底上比你家還窮的人家多了去了,我不會管,也犯不上去管,但你不同,你是我兄弟,你的家人也是我的家人,奎子,咱們是好兄弟,如果你我易地而處,難道你會置之不理?這事到此為止,下不為例,ok?”

“張哥,謝謝你,我欠你的,只怕這一輩都還不清......”唐奎低着頭哽咽着說道。

張少宇在他腦袋輕拍了一下,笑罵道:“我靠,多大點事,不就是幾千塊錢,瞧你這點出息。”

“張哥,你不知道,這並不是單單只是幾千塊錢,這是還不清的情義,這份情義,只怕搭上我唐奎這條小命,也無法......”

張少宇打斷了唐奎的話,笑道:“靠,奎子,有你說的這麼嚴重嗎?還不清就甭還,你小子別給我一天到晚琢磨這點屌事,還是多想想怎麼才能給家裡蓋棟大房子,供小勁和小芳上大學吧!”

唐奎的嘴本來就有點拙,他沒再多言,但他在心底暗暗發誓,自己這條命已經不屬於他唐奎,而是張哥的,今後只要誰敢動張哥,敢對張哥不利,他就算是拼了命也得將對方打入十八層地獄。

見唐奎沒吭聲了,張少宇微笑着搖了搖頭。以他對唐奎性格的了解,知道這小子百分百是屬犟驢型的,而且是認死理的那種,別看他現在默不作聲,其實肯定在心裡盤算着他那感恩圖報的想法。

張少宇從認識唐奎的那天開始,就覺得這小子對他的口味,也一直將他當兄弟看,一次又一次幫他,張少宇覺得自己是在做一件該做的事,從來沒想過會有什麼回報。但現在看唐奎的心思貌似有點違背他的初衷,因此,張少宇尋思着該找個合適的機會,得打消唐奎滿腦子要對他報恩的想法。

二人在灶屋裡的這一幕,一直被窗外一雙老眼在暗中瞧着。唐爺爺是出來小解,無意中發現張少宇和唐奎在灶屋裡聊天,也正好看到了唐奎向張少宇下跪的全部過程。

唐爺爺披着破棉襖從外面走了進來,老眼中也有淚光在閃動,他的背雖有點痀,但當門而立儼然有種不倒南松的巍然,他目含讚賞之色地看了張少宇一眼,然後目顯威稜地對唐奎說道:“奎娃,爺爺很欣慰,也很高興,沒想到你這次出城裡打工,居然能交到這麼好的一個朋友,更沒想到現代新社會裡,還能看到當年袍哥之間的那個‘義’字。奎娃啊,你雖然沒能掙大錢回來,但你交到少宇哥子這麼好的兄弟,這是你一生的最珍貴的財富,也是我們唐家的福氣,情義無價,這絕不是用金錢可以來衡量的。奎娃,爺爺從小就教你們什麼是忠義,多餘的話我不想嘮叨了,你記住,受人點水之恩,當湧泉相報,這才是我們唐家的子孫!”

唐奎垂首斬釘切鐵般說道:“爺爺,我決不會忘!”

“汗顏!”張少宇學着電視里的古人禮節,朝唐爺爺拱了拱手,說道:“唐爺爺,您這話可就讓在下無地自容了。”

唐爺爺正色說道:“少宇,我老頭子托奎娃的福,在你面前就賣次老,我和你說說當年咱們袍哥,是如何來理解朋友中的這個‘朋’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