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度c小說網

口袋裡的電話突然響起來。伴隨着急促的“嗚嗚”振動聲。我一邊取出電話。心不在焉地按下接聽鍵。放向耳朵旁。一邊凝視着戒指上擦不掉的血痕。

中國古董界的高手都知道“良玉吸血”的道理。百年以上的玉器。無論造型如何。都會具備與人類身體順暢溝通的超凡能力。自然而然地吸收佩戴者的血、氣、神。從而將自身滋養得光澤溫潤。品質飛躍提升。

黑銀戒指也具備吸收人血的特質嗎。這一點從來沒有資料報道過。我把戒指翻來覆去地看了十幾遍。可以肯定的是。在今晚之前。它上面絕對沒有任何血跡。只是渾然一體的黑銀材質。

“風哥哥。。”是蘇倫。這是她對我的專有稱呼。別人沒權利使用。

我答應了一聲。思想仍舊被這枚奇異的戒指纏繞糾葛着。

“你在做什麼。又發生了什麼奇怪的事。”蘇倫很敏感。迅速追問。

我輕嘆一聲。將戒指放回桌子上。收回了天馬行空的混亂思想:“沒事。我在畫尋福園的防衛簡圖。小蕭已經向你彙報過了吧。我們目前跟大亨聯手。借調了美軍駐日基地的先進軍火。準備鞏固別墅的防衛力量。”

這邊的任何事。蕭可冷都會在第一時間向蘇倫彙報。或許從前她就是這樣向手術刀彙報的。這種奇怪的關係。好像三人分別扮演了丫環、小姐、當家人的角色。

“對。她彙報得很清楚。包括你執意留在寺里。要等藤迦小姐的消息。。”孤男寡女。夜深人靜時同處小院。並且蕭可冷清楚無誤地了解我對關寶鈴的傾慕。似乎一切表明。這場**的肥皂劇橋段隨時都會熱烈上演。

我無聲地笑了。跟關寶鈴的感情發展。一波三折。到現在自己都不能確定最終結果會漂向何方。

關寶鈴回頭望着我。垂下了手指。

我指了指戒指。捉起鉛筆。寫了“戒指內圈、血痕”幾個字推給她。這種咄咄怪事。知道的人越多。才會集思廣益。弄明白答案。

“風哥哥。尋福園別墅犯了‘九頭鳥掙命’的不祥格局。你有沒有考慮到破解的方法。上次走得匆忙。我沒來得及跟你探討這件事。現在呢。你有什麼新的想法。”

蘇倫打電話來。不會只是針對這些可有可無的小問題閑聊。時間寶貴。我確信如果沒有重要發現。她才不會浪費彼此的時間。

草圖被關寶鈴的血弄得一團糟。等一下。還得重新畫。我拿起火鉗。向火盆里加了幾塊木炭。讓火燃得更旺一些。

我跟蘇倫都是極其敏感的人。兩人之間即使有微小的膈膜也能覺察得出來。如果此刻仍舊是在埃及沙漠那種大敵當前的環境。想必談話中不會出現長時間的空白靜默。其實。楓割寺這邊的怪事接二連三。我有很多話要告訴她。比如邵家兄弟的死、幻覺中的門、門後石壁上的字。還有水下佛龕里的十個日軍士兵和牙神流的刀……但我什麼都懶得說。

“風哥哥。你……沒話可說嗎。”蘇倫長嘆。

關寶鈴拿起戒指。朦朧帶淚的眼光向我一瞟。忽然無聲地破涕為笑。

我的心弦似乎猛的被撥動了。忍不住隨着她的笑容一起微笑。跟着發出一聲滿足的長嘆。如果能每天看到關寶鈴的笑。就算沒有白頭偕老的榮幸。又有什麼可遺憾的。

“風哥哥。誰在你身邊。是關小姐嗎。”蘇倫不知不覺提高了聲調。

我能想像到她的不悅。淡淡地回答:“不。沒有人。”

聽筒里傳出“啪”的一聲。似乎蘇倫將什麼東西用力甩在桌子上。藉以發泄自己的憤怒。如果換了是我。在川藏邊界的窮山惡水原始叢林里繞來繞去。希望一次又一次落空。心情當然好不到哪裡去。

隔了一會兒。我聽見轉椅“咯吱”一聲響。蘇倫頹然的聲音再次傳來:“搜索阿房宮的計劃遇到了瓶頸。風哥哥。我很希望你能到這邊來。咱們一起並肩戰鬥。就像在土裂汗金字塔里那樣。毫無隔閡地共同做一件事。”

以她堅強的個性。向來很少坦白承認自己的脆弱。至少我是第一次聽到。

“我找到了一些線索。一條叫做‘蘭谷’的天然石隙。就在駐地西面三公里兩山接縫處。據帶路的老農說。當年他和自己的同伴。為了躲避追兵。就是從那裡一直向前。到達了一處刻着‘天梯’兩個字的古屋。當然。他們不認識這兩個字。都是描摹之後帶了回來。請教別人才得到的結果。。”

我拖過一張紙。隨手用鉛筆記錄著。興趣被一點點提升着。

“風哥哥。我正在等埃及方面運來的裝備。準備進‘蘭谷’去。可惜沒有太得力的幫手。如果……如果遇到什麼危險的話。席勒會通知你……”

蘇倫的口氣凄凄慘慘。彷彿是陰陽永別。

“古屋裡面有什麼。是秘道。他們怎麼能確定進入古屋。就會到達古老的阿房宮裡去。”我用鉛筆在“天梯”兩個字上胡亂划著。覺得這個名字意義非比尋常。從字面上解釋。只有踏上去“一步登天”的梯子。才有資格使用這兩個字。不知何年何月的古人。鑿刻這兩個文理不通的字在古屋上。是在跟後人開玩笑嗎。

退一萬步說。古屋能通到阿房宮去。它的名字也應該叫做“地梯”而不是“天梯”才對。

關寶鈴的影子搖搖晃晃地落在我面前的紙上。引得我又一次走神。

她皺着眉。一遍一遍用自己的指甲刮著戒指的內圈。徒勞地想把那些血跡抹去。專註的神情。像是沉浸在遊戲中的未成年小女孩。

“老農說。進入古屋。一閉眼就能到宮殿里。。”

我輕輕地“哦”了一聲。關寶鈴吃驚地望過來。我趕緊做了個“抱歉打擾”的手勢。起身走向門外。

“我只是轉述老農們的話。他們一個字都不認識。不可能苛求他們使用最先進的科技詞彙來解釋曾經發生的事。而且你也明白。很多怪事。是沒法用地球人的語言來描述的。就像你們在金字塔下。面對滿地怪蛇的時候。。”一說到蛇。蘇倫的聲音明顯顫抖了一下。

我急着解釋:“不不。蘇倫。你誤解我的意思了。我想說。關於阿房宮的搜索行動本來就很複雜漫長。而不是某個人的責任。從楚漢相爭的烽火到今天。其間經歷了那麼多朝代。能人異士輩出。難道還會留下這個神秘的地宮等着我們來挖掘。既然你遇到的老農會無意中發現‘天梯’的存在。其他人呢。歷史上曾出現過多少個‘徐霞客’一樣的探險家。。記得《長恨歌》上的句子嗎。‘上窮碧落下黃泉’。所有的地方。都會在皇帝一聲令下之後。螞蟻啃骨頭一般的地毯式搜索。。”

蘇倫無力地打斷我:“那些歷史。我都知道。”

我跨出門口。反手關門。站在寒冷的廊檐下。室內外溫度差至少有二十攝氏度。我張口時呼出的白氣足有半米長。

楓割寺沉浸在一片死寂之中。突兀的“亡靈之塔”像神話傳說中的龐大怪物。矗立在暗夜裡。

我不是故意要引用那句詩。或許它會令蘇倫記起關於《碧落黃泉經》、關於手術刀之死那些極度不愉快的記憶。

“蘇倫。我只是想勸你不要再做無用功。從老農嘴裡說出來的荒誕怪話可信度有多少。你我都知道。在那種環境里。所有貌似老老實實的原住民。早就被無處不在的古董販子們洗腦。成了靠山吃山的騙子。相信他們的話。最終只會竹籃打水一場空。浪費時間而已。”

以我自己遊歷時的親身體會。深深知道西安和它周邊的城市。百姓們大部分懂得如何吸引外地探寶者的興趣。帶他們在不知所謂的樹林里盡情兜圈子。活靈活現地編造大量秦代藏寶洞出來。

我不懷疑蘇倫的高智商。卻也不排除“當局者迷”的怪事產生。

“我會試試。世界上永遠都不會缺少向謬論挑戰的傻瓜。下面我說的是正事。。風哥哥。燕遜希望跟你正式通話。因為牽扯到一件美國間諜失蹤的大事。細節方面。不方便轉述。一分鐘後。她會直接打給你。當然。如果你還跟關小姐親密地在一起。接電話的時候多少會不方便。”

蘇倫的聲音變得冷冰冰的。毫無溫情。甚至連醋意都沒有。一副公事公辦的口吻。

“燕遜。不。蘇倫。聽我說。其實我更希望你能回北海道來。。”

蘇倫沒有說“再見”便沉默地收線。我還有很多話被哽在喉嚨里。沒來得及一吐為快。不由得心裡又湧起一陣巨大的鬱悶。

也許我從一開始就該極力阻止蘇倫這個有點荒謬的搜索計劃。地球上會存在兩座阿房宮嗎。豈不是像存在兩道萬里長城一樣不可思議。

以當時的國家環境看。戰國混戰剛剛平息。很多地方民不聊生。還面臨著北方游牧民族不斷的入侵騷擾。內憂外患不斷。單單是建造具有戰爭防禦價值的長城。已經令秦國人疲於應付。

歷史學家有足夠的證據表明。就算到了項羽一把大火燒起來時。阿房宮仍沒有最後竣工。只完成了秦始皇最需要的嬉戲淫樂部分。可以想像一下。當時徵調全國工匠上萬人。日夜不停地勞作。才勉強做到這一步。哪裡還有多餘的人力、物力去經營另一座相同的宮殿。價值何在。並且是在莫名其妙的川藏邊界的深山老林里。更是匪夷所思。

或許蘇倫最後得到的唯一結論只能是。。“所謂的第二座阿房宮。不過是稍具歷史知識者編造出來的‘空中樓閣’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