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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天……楊天……”她努力地睜開眼。

“他在哪裡。”我靠近她的臉。那張臉因急劇失血而變得蒼白如紙。不再有那副邪惡詭譎的表情。

“金字……塔里。他在金字塔里……”她看清了我。唇角忽然浮起牽強的笑容。“我……醒了。我已經醒了。你是……他的……他的……”

我接上去:“我是他的弟弟楊風。告訴我。是哪座金字塔。哪一座。”如果牽扯到金字塔的話。必然是在埃及。這一點與土裂汗大神曾經說過的話能夠相互印證起來。

唐清艱難地搖頭:“不……不知道……我只看到他和幻像魔……交手。一直在激烈地交手……把整座金字塔打碎了。然後……地震發生。幾百噸沙子傾瀉下來。把出口封閉住。他們……糾纏在一起。彼此鎖住……你去救他……”

她喘了口氣。無數血泡從她的傷口和嘴角一起冒出來。

“下雪……了。這個世界真是美好。而且……噩夢也醒了。我想……回家。。”她的話到這裡便停止了。雙眼失神地向上望着。

她死了。只留下斷斷續續的幾句話。比晦澀的預言更難懂。讓我無從連綴起一條完整的線索。阿爾法的劍鋒上蘊含著某種魔力。一旦刺入。彷彿連人的生命力都瞬間斬斷了。

我放開她的手。扯動黑袍。將她的臉慢慢蓋住。雪越下越大。轉瞬之間。黑袍變成白袍。她的身子也被純凈的白雪完整地覆蓋起來。

“大哥在金字塔里。土裂汗金字塔的附近。。”我的心頭猛的一熱。突然有了撥打電話給鐵娜的衝動。假如能夠發動埃及國內的全部軍隊。在土裂汗金字塔一百公里內掘地搜索。是否能找到大哥的蹤影。

以鐵娜對我的熱忱。做到這一點完全有可能。但我更願意有了明確的目標之後。再去着手這件事。埃及擁有的正規軍隊不過幾十萬。再加上民工、無業游民。就算可以糾集一百萬人的隊伍。在那麼廣袤的沙漠上。也不過是杯水車薪而已。

“大哥。幻像魔。難道真的如薩罕長老說的。每座金字塔里都藏匿着一個幻像魔。包括在阿爾法親手布置的封印之門山洞裡。”我記起最初谷野神芝交給手術刀的那些奇怪照片。上面顯示。大哥的確在跟一個龐大的石像角力搏鬥着。還有。小燕也從“51號地區”得到過同樣的資料。

可想而知。大哥的確活着。但他的處境並不妙。

我抓了一把雪在自己額頭上輕輕搓揉着。徹骨的寒意能讓自己的思想運轉更加敏捷。

“或許土裂汗大神能給我更多的啟迪。”我沒有刻意要幫他破除龍馭大陣。但事實上因為雷傲白的瘋狂舉動。已經間接地促使我參與了破陣的行動。然後阿爾法與唐清的合作結束。他親手殺死唐清。蟲陣崩潰。整個“天旋地轉龍馭大陣”也出現了無法彌補的破綻。

站在我的方位向空院俯瞰。東南、正東、東北三個方向全是空門。正是土裂汗大神衝出地脈來的最佳時機。

唐心、司徒求是、雷傲白緩緩地走出缺口。到了我站立的小樓下面。蟲陣在慘烈的自相殘殺之後。剩餘的毒蟲混亂地向正西退去。一直潰逃向阿房宮的正門。雪地上只剩下亂七八糟的黝黑肢體。但很快也被湮沒在白雪之下。

毒蟲本來受控於唐清的思想。一旦主人死了。當然也就靈性盡失。重新變成毫無意識能力的動物。不存在任何主動攻擊性了。

雪是世間最美好的東西。可以掩蓋住任何最怵目驚心的東西。直到讓大地全部化為蒼茫冷肅的一片純白。

“風先生。我有話要說。。”唐心振臂一躍。落在我身邊。一眼看到白雪下覆蓋的屍體。肩頭一陣劇烈顫抖。“她終究還是死了。宿命終究還是……來了。”

說到後來。她的聲音越來越低。每一個字都帶着隱隱的哽咽。

她反覆提到“宿命”。我真的很想知道大哥的宿命是什麼。或者我和蘇倫的宿命又是什麼。

小樓下面。司徒求是和雷傲白凄愴地對視着。身上的灰袍在飛雪中如同兩面歷經風月而色澤黯淡的旗幟。

“宿命。他們的宿命又是什麼。就是為了由大唐盛世穿越古鏡而來做枉死鬼嗎。”我默默地苦笑着。在他們的世界裡。本來只有殺人和被殺、女人和黃金、成就霸業和遠遁海外。一切都因一面古鏡而驟然起了變化。

當然。猝變的不僅僅是他們兩個的人生。還有那段長安城裡爭權奪勢的江山風雨。

“風先生。她說過什麼。有沒有留下關於‘潘多拉寶盒’的消息。”唐心終於忍不住低聲啜泣起來。

我搖搖頭:“沒有。阿爾法的劍來得太快。臨死之前。她根本來不及說更多的話。唐小姐。其實。死亡對她而言。是一種幸福。她自己都說‘噩夢醒了’。異變為怪物的傀儡。本來就是一種生不如死的生命歷程。對嗎。”

唐清的遺言都是關於大哥楊天的。或許她心底里只有這一段記憶是最清晰、最重要的。所以才能在清醒之後迅速說出來。可惜。她和大哥楊天之間究竟曾發生過什麼。究竟有沒有彼此吐露過心跡並且約定過什麼。都已經無從知曉。當然。她的生命結束之後。此前的種種件件愛與不愛、被愛都散佚如煙花蛺蝶。失去了追索的意義。

唐心跪在唐清的身體前。要伸手撥開她臉上的積雪。就在此刻。一聲尖銳的呼嘯聲響起來。比萬噸巨輪的汽笛更高亢嘹亮。唐心伸出的手驀的改變方向。一下子掩在自己耳朵上。

我的耳鼓也被刺痛了。如同針扎一般。

呼嘯聲來自“地脈”下面。我能預感到。龍馭大陣零落。土裂汗大神的反攻馬上就要開始了。接下來。接連五聲呼嘯如同五道拍案驚濤連環而來。一聲高過一聲。一浪猛過一浪。我感到自己胸膛里氣血翻滾。無法自持。立即盤膝坐下。摒息清心。進入物我兩忘的自保狀態。免得被嘯聲震傷。

聽覺消失了。但我清晰地看到空院里的積雪大面積地震顫着。像是被裝在一個巨型簸箕里似的。不停地顛來顛去。被地脈胡亂地吸引進去。

一分鐘之內。空院里再沒有積雪。甚至天空中剛剛飄落的雪花都呈現出一種奇怪的走勢。還沒有落在地上。便自動飄向井口。

阿爾法站在正南方的圍牆上。身體也在隨着那嘯聲而搖晃着。但他雙手始終牢牢地高舉着金劍。

唐心的肩頭向我撞過來。雙手依舊掩在耳朵上。下巴向樓底指着。嘴唇動了動。說的應該是“看”這一個字。

我過於關注空院里的動向。竟然忽視了司徒求是與雷傲白。此時。他們兩個站在小樓的背風面。彼此為對方捂着耳朵。胸膛相靠。勉強對抗着那種巨大的噪音。

“他們是誰。我想他們支持不了太久了。”唐心只開口說了兩句。雙頰驟然漲紅。喉頭一哽。一道血箭無聲地飆了出來。濺在我身邊的雪地上。太強勁的噪聲很容易震傷人的血脈。幸好她還只是嘴裡吐血。如果兩耳、雙眼、鼻孔都被震得出血的話。那就危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