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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林里的露水悄悄襲來。與我身上的冷汗混合在一起。遍體生寒。

月光益發清冷。當我仰面遙望時。閃爍的星子鋪滿渺茫的天際。其中當然也有火星和土星的影子。

剛才小燕敘述的一切。是夢。是真。

我把電話交到右手裡。在袖子上擦掉了左手掌心裡的汗漬。冷靜了十分鐘後。撥了蕭可冷的號碼。

蕭可冷帶着惺忪的睡意來接電話。不過在我“喂”了一聲後。她迅速變得清醒了:“風先生。您還好嗎。其實這一周我一直要打電話過去。有件非常棘手的事向您請示。”

我明白。她要說的跟小燕有關。

石階下的小樓里似乎有了一點動靜。我聽到門窗開了又關、關了又開的聲音。有木屐、竹杖在青石板地面上“篤篤篤篤”地踏過、點過。那些混亂的動靜持續了五秒鐘。篤篤聲前後總共響了十九次。接着一切重歸死寂。

“小蕭。如果是關於小燕的事。請直接說重點。剛才小燕來過電話。說了很多怪話。我想知道。他究竟做了什麼。”

來不及寒暄客套。我的心情已經被小燕弄得糟糕到了極點。自從蘇倫失蹤之後。我的日子一直都在焦慮不安中度過。面對的只有殺戮、怪事、死亡、毒蛇。腦子裡有根弦始終緊繃著。不能有片刻的放鬆。

“好。我只說重點。尋福園重建完成後。我帶着信子負責把一切恢復原樣。忽視了對小燕的照顧。他一直躲在楓割寺里研究那艘潛艇。據僧人們說。他常常連續幾日幾夜不吃不睡地坐在電腦前工作。桌子上堆着的演算草紙每天都能累積一尺多厚。就在三天之前。他失蹤了。也不是完全消失。而是把自己困在那個海底隧道里。我打過電話。他說已經越過了那扇水晶窗。任憑我怎麼勸。就是不再出來。那些怪話您肯定也聽到過。我就不重複贅述了。”

蕭可冷並沒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以為小燕是在異想天開。所以。敘述過程中始終帶着淡淡的笑意。

“如果那些話是真的呢。‘海底神墓’存在了那麼多年。誰也說不清裡面藏着多少秘密。小蕭。你馬上聯絡燕遜。請她繼續勸說小燕。務必要他離開那裡。回到地面上來。嗯。還有。告訴小來做好準備。一旦小燕回來。馬上使用最堅固的鐐銬鎖住他。隔離觀察。等我回去再做處理。有必要的話。可以使用中度麻醉槍。令他失去反抗能力。”

我的決定絕對不是大題小作。手術刀的失控是一個最明顯的例子。如果到了最後不得不重複手術刀被毀滅的悲劇。對於“飛花三俠”而言。肯定是個沉重打擊。

蕭可冷緊張起來:“風先生。有必要這樣如臨大敵嗎。他還只是個沒長大的孩子。。”

我毫不客氣地打斷她:“照我的安排去做。小蕭。事情不是你想的那麼簡單。我們不得不防患於未然。好了。現在可以聯絡燕遜了。”

蕭可冷不再追問。答應了一聲後。立即收線。

自從我在大亨葉洪升的重兵壓境下成功援救王江南之後。蕭可冷便對我深信不疑。只要是我說出的話。每一個字她都會不折不扣地執行。這一點最讓我放心。現在。我希望能夠做到“亡羊補牢”。把小燕控制起來。不讓事態進一步惡化。

作為小燕的親姐姐。燕遜一定會不遺餘力地勸說他。事情也許會出現轉機。

從關寶鈴突然在尋福園別墅失蹤開始。到我和她一起墜入深海里的玻璃盒子。再到千年女僧藤迦復活、揭開千年之前鑒真東渡的真相。。北海道楓割寺之旅。處處充滿了令人窒息的迷惑。

我始終都沒忘記自己的使命。從五十一號地區得到的那些神秘照片上。可以有七成把握證明大哥是活着的。在某個隱蔽之極的地方做着某件非常吃力的事。

蘇倫的意外失蹤。給了我沉重的打擊。現在回憶起來。自己進山之後很少笑過。內心世界總處於一天比一天更焦慮的狀態。大學時的心理課導師早就說過。有些人只有在失去時才懂得她的珍貴。我現在明白。蘇倫才是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一個女孩子。其他人無法相比。

電話始終在手裡握着。我希望小燕能夠及時醒悟。千萬別墜入魔道。像他那種極端聰明的黑客高手。是地球上最難得的資源。絕對無法複製。

“一覺醒來。會是另外一種人。難道也能變成長着六條手臂的怪物嗎。”我苦笑着搖頭。“海底空間里到底發生了什麼。大哥楊天、美國女間諜瑞茜卡都進去過嗎。為什幺小燕沒有提到他們的下落。總不會也發生了變異。。”

潛意識裡。我害怕大哥的身體會起變化。會以“非人”的狀態出現。這種恐懼歷久彌新。只會越來越強烈。

何寄裳忽然出現在大道上。她的腰間加了一條銀色的腰帶。倒背着手。大步向前。一直走到巨蟒前面。

我以為她已經睡下了。這種奇怪的舉動立刻吸引了我的視線。就在她的左側十五步外的木樓陰影里。有個暗紅色的火頭一閃。彷彿有人也在輾轉未眠。起身吸煙。我向黑暗中凝視。那個佝僂着背的影像漸漸清晰起來。側面向著我。一個半尺長的煙斗緊緊地握在左手裡。右手支着額頭。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

“來了。為什麼還不現身。你是給胭脂報仇的嗎。還是只想取得寶蟾立功。其他事一概不理。”

何寄裳猛然叫起來。每一個字都清清楚楚地傳上樓來。

我的目光再次落向對面的灌木叢。期待着發現向胭脂開槍射擊過的狙擊手。這種環境簡直就是狙擊手的夢幻天堂。一次射擊後只需左右移動三十步。即刻安然無恙地避開被襲擊一方的搜索。尋找恰當的時機狙殺第二個目標。

沒有人應聲。吸煙的人一動不動地坐着。我猜她應該是寨子里的一名普通婦女。在漫漫長夜裡一個人靜靜地吸煙已經成了固定的習慣。

“我知道。傀儡師是不會那麼容易就死的。無論你要什麼。總得自己走出來拿吧。五毒教的人只有戰死的。從沒有嚇死的。碧血夜光蟾、逾距之刀都在這裡。我只數到十。請立刻現身。。”

像我一樣。何寄裳注意的方向同樣是吸煙的人與對面的灌木叢。當她重新冷靜下來的時候。五毒教聖女的威儀又一次回來了。對敵時的勇氣不輸給任何男人。

我欣賞她的判斷力。傀儡師是馬幫里的重要人物。絕不會無聲無息就倒在別人的槍口下。

“一、二、三……”她開始報數。聲音冷靜而穩定。我的手穩穩地握在沙漠之鷹的槍柄上。相信在中近距離的對決上。下一次將先狙擊手一步而開槍。取得制勝的先機。

在我身後。秘室的門仍然洞開着。一陣溫和的風悠然吹來。直撲到我的後頸上。隨即我聽到了一個優美渾厚的男低音:“請不要動。風先生。”

沒有刀尖、槍口抵着我。但我能感受到一觸即發的殺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