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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下來時,站在正殿牆角的丫頭忍不住打個寒戰。

這山上的天氣,入了秋比在家時要冷很多。

她忍不住抱了抱肩頭,山裡的夜色比其他地方更黑更安靜,不知名的鳥獸的鳴叫也格外的清晰。

終於等的她牙關忍不住要打顫的時候,輕輕的敲門聲從不遠處傳來。

丫頭的神經一下子繃緊了,呼吸都停止,緊緊的貼在牆上。

敲門聲響了沒多久,從觀主那邊的院子里摸出一個小小的身影,咯吱打開了門。

雖然隔着濃墨的夜色,丫頭也似乎能看清這個人影,她的身子再忍不住顫抖,手指狠狠的掐在手心裡,憤怒恐懼交織。

一大一小人影很快閃進那邊的院子,門被插上了。

丫頭又等了一刻,才顫抖着跑開了。

費了好大勁才穩住顫抖的手開了鎖,進去了又飛快的插上門,丫頭靠在門板上大口大口的喘氣,卻猛地看到廊下站着一個人影,嚇的她驚叫一聲。

“是我。”程嬌娘說道。

丫頭拍着胸口,喘了好幾口才緩過勁。

“娘子,你站在這裡做什麼?”她快步上前,藉著屋子裡的燈光,看到程嬌娘只穿着襪子站在廊下,忙說道。

“看天。”程嬌娘說道,微微的抬頭看着夜空。

漆黑一片,一點星光也無。

丫頭收回視線,這有什麼好看的……

“娘子,天涼了,別光着腳在這裡站着。”她說道,扶了程嬌娘進去。

二人在卧榻前坐好,丫頭神色緊張。

“娘子,那個賊人真的來了。”她顫聲說道,“怎麼辦?”

程嬌娘點點頭。

“那就好辦了。”她說道。

惡人來了怎麼就好辦了?丫頭不解,但她沒問,看着燈下的娘子,換做其他女子,遇到此種羞辱驚嚇,只怕早就氣憤悲傷哭泣不已,但自始至終,娘子都神情平靜。

看着她平靜的面容,丫頭惶惶的心似乎得到了撫慰,同時又忍不住苦笑一下,誰會想到一個傻子竟然能給人帶來撫慰,而且似乎還是依仗。

“他如果,不來,倒是危險,必然是要鋌而走險,那樣,你我就沒有時間。”程嬌娘看着丫頭,決定多說兩句,要不然這個丫頭始終惶惶的話,要她做事難免紕漏,“他來了,說明怕了,要來和那女人,想個對策,這個對策一定是針對我是個傻子,將這事說成誤會,然後安撫你,讓你不要聲張,這樣,他們必然是不會再為難你我,我們就暫時,安穩了。”

丫頭恍然,心裡更平靜了。

“是與不是,你明日就知道了。”程嬌娘說道,一面慢慢的躺下來。

這一番話說的她疲憊至極。

丫頭忙幫她整理枕頭,蓋上薄被,看着閉上眼的程嬌娘,在卧榻前坐下來。

她回想着程嬌娘方才說的話,猛的坐直身子。

“娘子,你是說我們暫時安穩,那以後呢?他們還是要對我們。。。。。”她顫聲說道。

程嬌娘躺着沒動,也沒有說話,似乎已經睡著了。

丫頭不敢再問,畢竟這件事論害怕,娘子比自己更害怕,別這樣一遍一遍的提醒她了。

她熄滅了燈,放下帳子。

如今日常的所有活都要她一個人做,白日是干不完的,那些洗刷以及腌菜什麼的都要利用晚上來。

廚房亮起燈,小小的身影忙碌着。

屋子裡的程嬌娘慢慢的翻個身,微微的睜了睜眼。

“以後?以後他們沒機會了。”她慢慢說道。

天亮時,聽說程嬌娘還要出門去散步,丫頭都快哭了。

“娘子,我們在家獃著吧,出去太危險了。”她說道。

“在家獃著,你永遠不知道有何危險,也沒有應對之策,這才是最危險的。”程嬌娘說道,扶住她的胳膊,“走吧,不用怕。”

真的不用怕嗎?

丫頭顫抖着打開門,就嚇得尖叫一聲,順手抓起門栓。

“娘子贖罪,娘子贖罪。”門前跪着的男人咚咚叩頭,“昨日都是我的錯,衝撞了娘子,我任認打認罰,只求娘子饒過一命。”

他說著嚎哭起來。

“我家裡還有八十老母,三歲幼兒,一家老小都指望我活命。”他喊道,一面叩頭,“娘子饒命啊。”

站在一旁的觀主也忙跟着呵斥。

“你如此衝撞娘子,還想活命?”她怒聲喝道。

“仙姑,仙姑明鑒啊,我當日真不是故意進娘子院子的,我是聽見娘子叫人,才去看看的,我真沒有啊。”男人叫屈喊道,“不信你們問那娘子。”

“我家娘子心智不全,你說什麼就是什麼了,如何對證?”觀主喝道。

“那也不能你們說什麼就是什麼啊,小的冤屈死了!”男人大呼小叫喊道,一副委屈的樣子。

丫頭看的聽的心裡氣的直打顫,這定然是這對狗男女昨晚想出的對策!

以為她娘子傻,所以便要將事推到娘子身上,你們說什麼就是什麼,傻子說什麼自然什麼都不是。

只是他們不知道她的娘子不是傻子。

丫頭握着門栓邁上前要張口。

程嬌娘的聲音搶先在後響起了。

“去玩,捉蝴蝶。”她說道。

丫頭一愣,觀主也是一愣,但那跪着的男人欣喜若狂。

“看,看,昨天,就是說這個的!”他喊道,伸手指着程嬌娘,“昨日就是她喊我進去,然後說要我去給她捉蝴蝶,我說山上這時沒蝴蝶,她就哭鬧,我嚇壞了想要去哄哄她,你們,你們就進來了,不由分說就打!”

真沒想到,這傻子竟然能說話,而且說話說得太及時太對口了。

男人喜色難掩,從地上起來。

丫頭心內驚異但明白娘子的提醒,她舉着門栓沒有再上前一步。

“那,那你也不能隨便進我家的院子,我家娘子是傻子不懂事,你,你也不懂事嗎?”她顫聲說道。

成了,觀主和那男人心裡鬆口氣。

“我又不知道你家娘子是傻子。”男人哼聲說道。

“行了,黃二郎,你別得了便宜還賣乖,我是看你家老老小小的日子難過,才讓你送柴掙些錢,慣得你不知規矩,誰讓你在我觀里亂逛的!”觀主喊道,瞪了男人一眼。

男人撇撇嘴不情不願的不說話了。

“好了好了,既然是誤會一場,半芹姑娘不要氣了。”觀主說道,又瞪那男人,“還不快滾,這次就饒你一命,以後不要來送柴了。”

男人吭吭唧唧的嘀咕幾聲,轉頭走了。

觀主鬆口氣笑着伸手拿住半芹手裡的門栓。

“好了好了,我打走他了,以後不讓他進觀半步,半芹姑娘消消氣,都是我不好。”她說道。

半芹咬着下唇,恨不得一門栓敲在這女人頭上。

“去玩,去玩。”程嬌娘在後說道。

半芹鬆開了手,觀主見她聽話心裡大喜。

“好,好,好妹子,這次真是驚嚇到你了。”她說道,“晚上我親自下廚,給妹妹你做幾個菜壓壓驚。”

丫頭垂頭一眼也不想看她。

“我帶娘子出去玩了。”她說道。

“好,好,去吧。”觀主說道,笑着拍她的胳膊,一面感嘆,“真是辛苦你了。”

丫頭不說話扶着程嬌娘走了。

看着這兩人消失在院子里,觀主面上浮現一絲得意的笑。

“就說嘛,一個傻子一個小丫頭,還不好哄嘛。”她說道,晃晃悠悠的走了。

牆角里兩個小童慢慢的坐在柴上。

“姐姐,我們跑吧。”

這一次姐姐沒有回答,晨光照不到的陰影里,兩個小童顫顫而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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