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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馬被牽入後院,上好的草料喂着。

接過扔來的一把錢的店夥計的應諾聲都唱的優美婉轉。

“他們愛吃什麼讓他們自點去,我只要一碗白粥兩碟小菜就可以了。”

門前一個夥計恭敬的站着傾聽,他也不敢抬頭,微垂的視線只隱隱看到面前一角衣裙。

那是並不起眼絢麗的顏色,淡青色,也沒有華麗的鑲邊,就那樣垂在地上,卻讓人覺得看了移不開視線。

“是,娘子。”夥計忙應聲,眼前的裙邊流動,隨着走動露出白色的襪子。

很快這個襪子也消失在視線里,一個略有些粗壯的身子擋住了。

“還不快去!”婦人說道。

夥計忙調頭跑,因為慌張差點撞到柱子上。

婦人哈哈大笑,笑了一半覺得粗鄙忙又收住,有些訕訕的轉過頭。

屋子裡程嬌娘已經坐下來拿起一卷書。

另一個婦人沖她使眼色。

她們已經在這裡呆立很久了,伺候人得做些什麼吧。

“娘子,這屋子裡我們擦拭一邊吧。”一個靈機一動說道。

這是個好主意,那些富貴人出門不是很講究,吃的喝的住的都要用自己的,嫌棄別人的不幹凈。

兩個婦人忙高興的就要挽袖子。

“不用。”程嬌娘放下手裡的書微微一笑道,“你們也走了一路累了,去吃飯歇息吧。”

那怎麼行!

“那我們成什麼了,我們是被交代了要伺候娘子…”她們說道。

話音未落。程嬌娘站起身來。

“不敢,怎麼驅使同族之人為奴。”她肅容說道,一面屈身施禮,“讓你們來。是女子獨身出行不便,所以要你們作伴,非是伺候。”

兩個婦人有些怔怔。

“娘子說的客氣的,我們不是為奴,就是隨便做些事嘛。”其中一個反應過來說道,一面就要拿起水盆。

“請不要讓我為難。”程嬌娘說道。

這話讓婦人的腳步停下。

誰敢讓她為難啊。誰能讓她為難啊。

說給蓋房子就給蓋房子,說告程大老爺就真的告了。

“我不是跟你們說笑..”

那女子的聲音又傳來。

這句話讓兩個婦人打個激靈。

不是說笑…

兩個婦人立刻轉身就出去了,走出去一個又反應過來,帶着幾分尷尬轉身在門邊探頭。

“那,娘子你有什麼事記得叫我們。”她說道。

程嬌娘點點頭。

兩個婦人這才遲疑着進了旁邊的屋子。

“這麼說,真讓咱們來也當夫人娘子遊玩散心的?”

“這吃好的喝好的用好的,還不用幹活?”

兩個婦人坐在客房裡的地墊子上,有些不可置信。

門被拉開了,店夥計一臉笑的抬着几案進來。

“二位娘子,你們的飯菜送來了。”

精緻的碗盤大大小小圓圓方方的擺滿了几案。光看盤子就看的眼花了,更不用說其中的飯菜了。

“二位娘子慢用。”

店夥計帶着滿滿的笑退了出去。

屋門半開着,燒着地龍暖暖的地墊,一眼可以看到院子里已經飛揚的雪花,鼻息中聞着噴香,兩個婦人對視一眼。然後都張大嘴無聲的笑了,一個還伸手拍另一個示意她別失態。

“哎呀我這輩子真是值了,竟然還有這麼一天…”

“咱們真要這樣啊?”

“出門時那半芹姑娘交代了,讓咱們聽娘子的話,她說什麼就是什麼,千萬不要自作主張故作聰明。”

“那她讓咱們作陪,那就…作陪?”

兩個婦人對視一眼,再次咧嘴笑了。

“作陪!”

她們笑着齊聲說道,拿起筷子開吃。

此時王家夫人放下手裡的碗筷,看着披着一身雪進來的僕婦。

“你家老夫人…不行了?”她忍不住脫口問道。

程家的僕婦聞言差點嗆了。這從何說起?

“不是,不是,我家老夫人沒事。”她忙說道,“是我家老爺…”

“你家老爺怎麼了?”王夫人大驚,這個可比程老夫人重要的多。

“沒事。沒事,就是身子不好,大夫看過了,也沒大事…”僕婦神情閃爍的說道。

王夫人看着她扔下筷子,喊人要起身。

“不用,不用,夫人您不用去看的。”僕婦忙攔着,“我家夫人交代過,你不用去,只是說親的事再往後推些日子,到時候夫人親自來和你們說。”

越往後托越好。

王夫人心裡說道,坐了回去。

“真的沒事?”她問道。

僕婦點頭連連。

“你們家是怎麼了?怎麼不是老夫人就是老爺病了?”王夫人皺眉說道,“可找個人看看了?別是什麼邪祟作怪吧?”

可不是就是邪祟作怪….

卻是自家的邪祟。

僕婦心裡說道,口中哼哼哈哈的含糊應着。

王夫人又問了幾句便讓那程家僕婦離開了,她看着滿几案的飯菜又沒了胃口,抬頭看院子里的雪。

“早知道他們這個病那個病的,還不用讓十七躲出去呢。”她說道,一臉的擔憂,“這麼大雪天的,十七在哪裡呢?冷不冷?可知道及時的加衣裳?有沒有想家?想我?吃的可好?”

兒行千里母擔憂,尤其是兒還是被她哄出去的。

王夫人扶着心口重重的嘆氣。

一夜大雪,晨光嶄亮。

“哎呀,那邊就是鹿角山嗎?”

清晨的大街上,行人尚不多,街面的店鋪大多都開了門。刷拉刷拉的掃雪,這大街上冒出的程嬌娘一行人便格外的顯眼。

聽到那胖胖的婦人的話,一個街邊店鋪的夥計便點點頭。

“是啊,那便是。”他說道。帶着幾分與榮有焉,“可是賞雪的好去處。”

婦人便歡天喜地的回頭。

“娘子,那我們去吧,我以前常聽人說鹿角山好雪景,只是沒得機會見。”

店夥計隨着那婦人也看過去,見幾個男丁的擁簇下。一個女子裹着大斗篷站着,大大的兜帽遮住了臉,只看到小小的下巴,光潔瑩潤如玉。

哪個富家的小娘子出遊呢吧。

“小娘子,看着近,但離城有二十里地呢。”夥計說道。

程嬌娘向前邁了幾步,一手微微掀起兜帽看向遠處的山脈。

“好,我們去。”她說道。

鹿角山,一夜大雪後裝點的銀裝素裹,好似人間仙境。因為是有名的賞雪地,這裡也建了好些酒樓茶肆,此時最好的一間酒樓里,最佳賞雪的二樓,正傳出男女的笑聲。

“娘子,人好像不少。”一個隨從說道。收回視線。

迎接的店夥計聽了就急了。

“娘子,不多不多,二樓台閣只有一家客人,地方足夠的,又可以立屏風相隔,不會被打擾的。”他忙說道,“我們這裡賞雪景最好了,外邊有大平台,屋裡又暖和。”

“那就這裡吧。”程嬌娘說道。

店夥計大喜忙引路一面高聲唱喏,隨從們分出五個在樓下。五個隨着程嬌娘上樓,兩個婦人自然也跟隨,進了廳內聽的樓上的說笑更濃,間雜女子們的嬌笑還有絲竹歌弦,聽起來靡靡香艷。

看來是哪家在此擁美遊樂。走在前方的隨從不由皺眉,這上去合適還是不合適呢?

要是不合適的話….就把這些人趕走!

隨從加快腳步蹬蹬上樓。

上樓的聲音驚動了樓上的人,說笑聲暫時一頓,看了過來。

兩個隨從也看了過去,這一眼就差點掉頭轉身攔住程嬌娘。

偌大的廳堂里,正對着外邊山景的一處,鋪着厚厚的氈墊,此時其上散座着五六人,只有一個男人,其餘的都是女人,穿着暴露花枝招展釵環散亂,兩邊坐着兩個撫琴的官妓,亦是濃妝艷抹眉眼含春。

這是進了食肆了,還是進了青樓了?

看到這邊突然上來幾個人,那邊的人也是嚇了一跳。

女子們回過神尖叫着擁着衣裳往男人懷裡鑽,只可惜僧多肉少,男人差點被女人們擠扁了。

“喂,滾下去,滾下去,誰讓你們上來的!公子我不是說這裡包場了嗎?”

從女人堆里傳出尖細的男聲。

聽到這聲音,兩個轉身的隨從猛地站住腳,有些不可置信的看過去,也忘了提醒後邊的程嬌娘稍微停步。

“公子,你可沒給包場的錢。”引路的店夥計笑嘻嘻說道,一面招呼,“客官你們這邊請。”

兩個婦人先上來,才要感嘆着二樓的景緻,就看到那邊的香艷場景,頓時啊呀一聲。

“這真是羞死人了!”她們喊道。

嗓門粗大嚇得那些女子們又是一陣尖叫嗔怪不易。

程嬌娘邁步上來了,兩個婦人忙擋住她。

“可看不得,可看不得,看了要長針眼的!”她們喊道。

這話簡直太羞辱人了,看着美人受辱,那邊的男人忍無可忍跳起來。

“滾,滾,滾。”他伸手指着喊道。

看着從花叢中站出的男人,確切說少年公子,隨從們神情古怪。

程嬌娘也抬起頭看過來。

“真巧,你也在這裡啊。”她微微一笑說道。

怒氣滿滿臉上還掛着女人胭脂印的少年公子被這聲音喊的一怔。

熟人?

他隨聲看過來,見兩個隨從讓開,露出其後一個披着斗篷正伸手掀起兜帽的女子。

兜帽落下,一張美人面展露眼前。

但此時看到這張美人面,年輕公子卻如同見了羅剎鬼一般,面色瞬時煞白。

“娘啊!你怎麼來了?”

他大喊一聲,有些惶惶的向後退去,腳下慌張自己絆倒了自己,砸在一旁的几案上,擺滿茶果子酒的几案唰啦做響,滾落一地。

女子的尖叫幾乎掀翻了屋頂,場面亂作一團。

店夥計都看傻了,怔怔扭頭看着眼前的年輕女子。

“這麼年輕的..娘啊…”他喃喃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