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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着曲江池試射結束,又出了一件神兵利器的消息飛也似的傳遍了京城。

“轟的一聲,騰起一片雲霧,所過之處一片狼藉,血肉模糊。”

“你說的是妖魔過境吧?”

“那也差不多,那可是神仙弟子做出的兵器。”

“錯了錯了,這次不是,是李煙火家的人做出的。”

酒樓茶肆里議論紛紛,李家煙火原本一夜之間名聲更大,里里外外擠滿了人。

“……那個就是類似石彈的煙火嗎?”

“….那個是嗎?”

“…給我看看那個…”

店鋪里的人聲鼎沸,指着喊着,幾乎將櫃檯上的煙火爆竹搶空了,忙的店傢伙計腳不沾地。

看着這場景,李家上下沒有一個抱怨累的,一個個笑顏逐開。

“當初茂兒出生時就有霞光,來個和尚給算過,說是武星君臨世。”一個老婦在院中被眾人擁簇,一面得意的說道。

旁邊的人陪笑,也有人一臉不屑的笑。

“不是昨晚還說當初橫生害了他娘,本是要扔尿桶溺死的嗎?”有人側頭掩嘴低聲對旁人說道。

旁人伸手拍了她一下。

那邊一個婦人也被人擁簇着過來了。

“李茂媳婦,快來。”老婦人招呼道,臉上的笑如同菊花盛開。

“如今成了寶了。”

“那可不,人家以後就是誥命夫人了,誰能比?”

旁人又是嫉妒又是羨慕的議論,也紛紛的都圍上去。

相比於街上和李家的熱鬧,玉帶橋程娘子的門前一如既往。

“今日還是不寫字嗎?”

有三三兩兩的人走來,看着站在街邊的人忙問道。

“今日倒是沒貼出不寫字的告示。”街邊的人說道,一面看向程家門前,“只是…”

來人隨着他看過去,神情驚訝。

“那是誰?”他們問道。

程家門前此時站着一個男子。

“那個,就是那個忘恩負義恩將仇報的鬼判官。”街邊的人揣着手說道。

半芹站在廊下沖外邊呸了聲,但又忙左右看看帶着幾分小心,所幸沒人看到,她便忙轉身。

“現在知道錯了,也晚了。”她說道。

“你錯了。”婢女搖搖晃晃而過,伸手搭了下她的肩頭,“他可不是知道錯了,人家只是為了自己心安。”

半芹微微不解,看着婢女邁步進了廳門,也忙跟上了。

“他要是求見娘子,娘子見嗎?”半芹忍不住問道。

“半芹,你這話說的又錯了。”婢女笑道,“見不見不在娘子,在他敢不敢說要見。”

半芹哦了聲,果然不多時門外小廝說馮林施禮三次之後便走了。

沒什麼可說的也沒什麼可見的。

街門打開,看着熟悉的丫頭走出來,街邊等候的人便立刻湧上前。

“程娘子要寫字。”

“只能看不能問嗎?”

“能問啊,只要你也想李茂那樣自己看就能悟道,說不定也能被程娘子明正收為徒呢。”

“那我一會兒讓娘子看看我的字,說不定也指點一番。”

人聲嘈雜,說笑紛紛,但很快隨着程娘子提筆安靜下來。

“有衣服快洗,等這些寫完字,水都要黑了。”街邊的婦人們招呼道。

這邊安靜寫字,那邊市井婦人說笑熙熙而過,韓元朝收回視線,不由輕輕嘆口氣。

“公子,要過去嗎?”小廝忍不住問道。

韓元朝搖搖頭,馮林都只是三躬大禮就走了,他還去見什麼?都說過道不同不相為謀了。

朝堂上的那些話已經傳出來了,在驛館裡消息靈通,描述的繪聲繪色,聽得人時而驚駭咋舌時而點頭贊同。

“所以說邪不勝正,鬼到底是鬼,剛進京就想樹名聲,也不看看要打的是什麼人,那可是神仙!”

這種話韓元朝並不贊同,馮林怎麼會是為了名聲的人?

只是如今風頭逆轉,勝者王敗者寇罷了。

這次的事聽起來並不陌生,跟父親講的那女子對付那賊僧一樣,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必死,置人於死地,快准狠毫不留情。

這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一邊報恩如菩薩,而轉身便不分正邪抬手擊殺毫不留情。

“江州傻兒…”韓元朝默默念道,轉身邁步,“走吧。”

上馬走了幾步,又到底忍不住回頭,見那人群圍坐中的女子安靜習字,倒是門邊侍立的那個丫頭對上了自己的視線,但下一刻便轉開了。

再沒有初見的狂喜,也沒有聞分道時的悲傷,就好似路人一般。

韓元朝收回視線催馬穿過人群在街上而去。

因為父親的關係,這一次韓元朝住在驛館裡,見他回來,一個驛丞立刻含笑迎上。

“小韓秀才,有人找你。”他說道。

自從父親一日三次面聖之後,找他們的人很多,有老鄉敘舊的還有同窗拉關係的更有不認識的結交的,紛紛不勝其擾,但也拓寬了人脈。

說起來此時這樣到底也是因為那娘子的緣故吧。

“父親沒在嗎?”韓元朝問道,一面下馬。

“韓大人在,不過來人是說找小韓秀才你的。”驛丞帶着恭維的笑說道,一面抬手向廳內指。

韓元朝抬頭看去,見那裡聞聲走出來一個男人,穿着打扮乾淨整潔,說不上富貴但也絕非貧困。

面容卻是陌生。

這是?

“韓恩公。”

李大勺上前一步,躬身施禮。

這一聲恩公讓韓元朝想起來了,看着低頭施禮的男人有些滋味複雜。

恩公…

也不知道誰是誰的恩公。

在房間內坐定,氣氛略有些尷尬,李大勺也沒有說話,俯身推過來一張飛錢劵。

“你這是做什麼?”

韓元朝一眼認出是自己那日在太平居退回的紅利,不由皺眉說道。

“恩公先聽我說。”李大勺打斷他,含笑說道。

韓元朝看他。

“我也是剛知道恩公和娘子之間的過往,恩公是娘子的恩公…”李大勺說道。

“不,娘子是我的恩公。”韓元朝打斷他重申這一點。

李大勺應聲是。

“那是娘子和恩公之間的事,這錢是我和恩公之間的事,與娘子無關。”他說道。

韓元朝再次一愣,這個….

“娘子還恩公的情,是扶助恩公路見不平相助的大義。”李大勺接著說道,“請我做廚子,娘子就還了恩公的恩了,這些紅利原本是我的,是我要送給恩公的。”

這樣嗎?

“是你的也不能收,太重了。”韓元朝推手說道。

李大勺還是將錢推回來。

“恩公這樣說就小氣了。”他含笑說道,“以前恩公收了的。”

韓元朝神情微微尷尬。

“我不是來指責恩公的。”李大勺又忙接著說道,“我知道恩公是因為娘子才要還了這些錢的,我來這裡也沒別的意思,就是想要告訴恩公,這錢跟娘子無關,還請恩公收下。”

韓元朝搖頭才要說話,李大勺俯身施禮。

“不過請恩公放心,我來還錢,是因為恩公誤會了,並不是要強迫恩公,我明白恩公的心思,也體諒恩公的心意,我還的只是以前的這些錢,從今日起,恩公不再持有我太平居的紅利了,請恩公放心。”他說道,“自此後,還清了,恩義記在心間,錢財各不相干。”

韓元朝看着李大勺一刻,點點頭。

“好,既然如此,過往不提,就此作罷。”他含笑說道。

李大勺再次施禮。

“多謝恩公。”他說道,起身,“那我就告辭了。”

沒有一句多餘的話,半點不提旁事。

韓元朝看着他。

“走好。”他說道。

李大勺轉身邁步,走到門口到底忍不住停下腳。

“韓恩公,我就是要說我家娘子就是好人。”他說道。

兩個就是讓韓元朝莞爾。

“是你來時有人說不讓你說這句話是吧?”他笑問道。

李大勺一副被你猜到的神情。

“是啊,半芹姑娘說了,跟你無須多言,就事論事。”他說道,握了握手,又嘆口氣,“可是,我還是忍不住要說一句,我家娘子是好人。”

韓元朝含笑點點頭。

“是。”他說道,“她是好人。”

李大勺看他一眼轉身走,走到門邊又停下。

“我忘了。”他疾步回來,伸手,“恩公,半芹姑娘說她與你的恩情也要了結,她說與你也是道不同不相為謀,請你把她贈你的那本論語還給她。”

韓元朝一愣,旋即有些哭笑不得。

這些女子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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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下,短時內還真沒人敢再以妖言惑眾等言論在斥責你了。”

冬日午後,程嬌娘廳堂里,秦十三郎盤膝而坐,一面笑道。

“我本來就沒有這樣的事。”程嬌娘說道。

秦十三郎笑而不語,端起茶碗一飲而盡。

“如果,李茂沒有造出石彈呢?”他又問道。

這一次能夠反擊馮林的論言,主要還是靠的李茂造出的石彈,且還是因為看到了程嬌娘的煙花而造出的。

看似無關卻又有關,正應和了那句說者無意,聽者有心,做者無心,觀者有意。

怪不得馮林會一口咬定太巧,真的是太巧了。

萬一石彈沒有及時造出呢?或者萬一李茂不說是因為看了煙火受了指點呢?二者缺一不可。

程嬌娘看向他。

“這世上沒有如果。”她說道,“所以不用考慮。”

這世上沒有如果。

如果我沒有讓你治腿,你是否會同意我的提親呢?

秦十三郎看着眼前的女子。

“如果你知道我的規矩,還讓不讓我給你治腿呢?”

“所以說,不要悲春傷秋的,世上從來沒有如果,是什麼就是什麼。”

沒有如果,所以沒有可能。

秦十三郎笑了笑,低下頭自己斟茶,掩去一絲嘆息。

這個女子啊。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