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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程四郎怎麼會今日來德勝樓,春靈已經給朱小娘子坦白了。

原來不是他自己來恰好來了,而是春靈請來的。

“你這是害了人家啊。”朱小娘子急道。

“姐姐,姐姐,我實在是沒別人可求了,我害怕,我害怕姐姐你出事,害怕姐姐你想不開。”春靈哭道。

害怕姐姐你出事,害怕姐姐你想不開…

朱小娘子神情黯然。

是啊,是自己想不開了。

看着這個哭的幾乎昏厥的小婢,朱小娘子最終嘆口氣。

“這怎麼能怪你呢。”她說道,“要非要怪的話,也是該怪我。”

“姐姐!”春靈抬起頭淚如雨下,搖頭,“姐姐,不管你的事,姐姐,都是我的錯,我去給程郎君認罪,我去給高家認罪,都是我自作主張惹來的禍事...”

“你知道這程娘子是程郎君的妹妹?”朱小娘子問道。

春靈點點頭。

“我知道,程郎君的妹妹是個很厲害的人,人們都說她是神仙弟子,誰都怕的,誰都不敢惹的,所以,所以奴婢才….”她哭道,再次俯身叩頭。

“原來他們是一家人啊。”朱小娘子說道,眼前似乎又浮現適才那一幕。

門被拉開,那女子邁步而進,粉黛不施,衣衫簡樸,那一瞬間卻成了所有人的焦點,就如同以前一樣,自己見過的幾次一樣,不管是三年前的秦家,還是三年後日食的大街上。

原來就是她啊,原來她就是那個聞名遐邇的程娘子啊。

原來她就是他的她啊。

“姐姐,姐姐。”春靈的喊聲讓朱小娘子回過神。

“春靈,既然你認得這般厲害的人家,怎麼還不離開這裡。”朱小娘子看着春靈笑了笑,“這裡又不是什麼好地方。”

“可是,這裡有姐姐。”春靈哭道,上前拉住朱小娘子的衣袖。

看着戰戰兢兢失魂落魄的小婢,朱小娘子輕嘆一口氣,伸手撫她的頭。

“傻孩子。”她苦笑說道。

“姐姐,讓我去給他們賠罪,要打要殺任憑處置吧,姐姐,都是我引來的禍事。”春靈抓住她的手哭道,一面起身就要往外走。

朱小娘子拉住她。

“這不是你引來的禍事。”她說道。

春靈哭着搖頭。

“這是我引來的。”朱小娘子說道,“是我失了本分,忘了本分,有人追捧,還挑挑揀揀,不情不願,要死要活。”

說到這裡一笑。

“如果我謹守本分歡喜迎客,你又怎麼會去找他人借勢來讓我脫身?哪裡還會有今日的事。”

“姐姐,這不關你的事,憑什麼你要受這等委屈,憑什麼你要為難自己。”春靈哭道,搖着朱小娘子的手,“奴婢不願意,奴婢不想你這樣。”

“因為這是我的命。”朱小娘子說道,“人要是不認命,不聽命,就活該受罰。”

“姐姐。”春靈哭的不能言,死死的抓住朱小娘子的手。

朱小娘子甩開她,喊了聲來人。

門外立刻進來兩個小婢,服侍着朱小娘子換上衣衫,垂地的衣裙在燈光下耀目生輝。

“姐姐。”春靈哭喊道。

朱小娘子沒有回頭,吩咐婢女抱琴抬腳邁步。

“姐姐。”春靈伏地大哭,不能自己。

衣裙摩挲聲漸漸遠去了,屋門被拉上,隔絕了外邊的熱鬧。

春靈坐起身,臉上還掛着淚珠,眼中卻是半點淚水也沒了,她有些懶散的換個姿態,順勢依着一旁的憑几,扭頭看向銅鏡,微微一笑。

看,就這麼簡單,自己什麼事都沒有了。

她看着銅鏡,抬起手做出塗抹紅唇的動作,雖然青澀未退,但眉眼轉動間,將朱小娘子的神態學了七八分。

“姐姐,你錯了,這裡真是個好地方,我可捨不得離開。”她看着鏡中的人含笑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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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人,冤枉啊。”

被周六郎凶神惡煞的揪到包廂內的莫娘子連連喊道。

“奴家並不知道程郎君是誰啊,奴家一開始根本就不知道程郎君約了我家女兒啊。”

周六郎看着她冷笑。

“官人!”莫娘子急得指天發誓,“奴要是知道這程郎君是程娘子家的,奴傻了才會如此不敬!奴家怎麼會讓他們二人為一個官ji起了衝突,怎麼也得想辦法周全,若不然這對我德勝樓有什麼好啊!”

“有什麼好處,你自己知道,或者讓你這樣做的人也知道。”周六郎冷笑說道。

“蒼天可鑒啊,這可真是冤枉了。”莫娘子連連捶胸說道,“奴就知道,這次奴是說不清楚了,也里外不是人了。”

“這不關我娘的事。”

門被拉開了,盛裝的朱小娘子走進來,完全沒有適才的狼狽,而是又恢復了日常人前花魁的丰姿。

她一面說道,一面盈盈禮拜。

“這都是朱衡的緣故。”

莫娘子心中大安。

太好了,有人出來認了就好。

“阿衡你可快告訴程娘子,這到底怎麼回事。”她急道。

朱小娘子施禮跪坐下來。

“這沒有怎麼回事,也不是誰人指使,故意要挑起你們兩家對峙,只不過是奴家我….”她說道,“貪心不足,不想作陪那高家,又懼其權勢相逼迫無奈,所以便攀借了程郎君。”

“你倒是很會攀借啊。”周六郎冷哼說道。

“那是因為程娘子值得攀借。”朱小娘子說道。

周六郎大怒起身。

“那也不是你能攀借起的!”他喝道,握住了腰裡袍下藏着的刀。

莫娘子嚇得尖叫一聲。

要殺人了!如果是別的人她也不怕,但這程娘子可還有個金剛的凶名呢,當初太平居可是光天化日下殺過人的!

她要是真想殺人,說不定就真殺了!

“是,奴婢認罰。”朱小娘子神情淡淡,俯身施禮。

“這沒什麼可罰的。”程嬌娘說道,“既然我哥哥願意,這攀借你就借的。”

朱小娘子有些不可置信的抬頭。

什麼?

“下去吧。”程嬌娘說道。

她什麼意思?

朱小娘子和莫娘子獃獃不解。

“程娘子,我….”朱小娘子還要說什麼。

“滾!”周六郎瞪眼喝斷。

朱小娘子咬住下唇,低頭施禮,起身後退,見她都退出去了,老鴇也不敢再留,忙跟着跑出去。

“….當時四郎君原本是要去半芹姐姐安排好的神仙居,後來被朱小娘子的婢女找來哭求….”

送程四郎的婢女這時回來了,還帶着戰戰兢兢的小廝,小廝跪着拭淚說道。

聽到這裡,一旁的婢女忙補充。

“…大約是三年前四郎君就與這朱小娘子主僕認得了。”她低聲說道,“就是那次和王家十七郎一起結識的。”

說到這裡俯身施禮。

“是奴婢的錯,沒有早些阻止郎君。”

一旁周六郎聽到了冷笑一聲。

“這怎麼是你的錯,這是人家風流,你阻止就能阻止了?”他嘲諷說道。

“不是的。”婢女忙說道,“四郎君與那朱小娘子日常並沒有來往,只是當初結識,那婢女與四郎君是同鄉,四郎君心善,便多照顧了些。”

周六郎哈的一聲笑了。

“心善?多照顧?他以為他誰啊?”他說道。

“心善有心善的惡,心狠有心狠的好,他不以為他是誰,他只是就是這樣的人罷了。”程嬌娘說道,“難道只能要他對我心善,而對別人心狠嗎?這樣的要求,太苛刻了。”

自始至終,她都沒有一句怨言,反而處處為他開脫!

“這麼說,你還以為他為榮了?”周六郎咬牙說道,轉頭瞪着程嬌娘。

“我只是以他為喜。”程嬌娘說道,“只要他高興,我就高興。”

周六郎牙咬的咯吱咯吱響,放在膝頭的手也攥的咯吱咯吱響。

“好啊,你這下你們兄妹就高興了!踩了高家的威風,得了美人!真是可喜可賀的大好事!”他大聲說道,一面站起來,從一旁拿起適才高家等人點的擺放在廳中的酒,舉起來,“來來,真是大好事,好事多高興,來,喝酒,喝酒。”

說罷將酒瓶傾倒而下。

婢女抬頭看他有些無奈。

“六郎君。”她喚道。

周六郎一瓶酒喝完,啪的將酒瓶摔碎,轉身疾步而去。

“六郎君!”

聽的婢女在身後又喊了聲。

傻子!

可惡的傻子!

可恨的傻子!

跟着你的心善的哥哥高興去吧!

周六郎咬牙加快腳步,最後乾脆飛奔而去。

看着摔門而去的周六郎,包廂里小廝嚇得俯身戰戰不敢說話。

婢女嘆口氣,擺手讓小廝下去,再看向程嬌娘。

“六郎君,好似又要被氣哭了…”她說道。

程嬌娘笑了,伸手。

“拿酒來。”她說道。

婢女忙拿過酒壺斟了酒,捧給她,看着程嬌娘慢慢的飲了口。

“娘子,別生氣。”她低聲說道。

“不生氣。”程嬌娘說道,“這世上本來就不會是讓人萬事隨心如意的。”

說到這裡一笑。

“先祖大人說的對,不是你想要什麼就能得到什麼,你想要怎麼樣就怎麼樣的,你能,別人也能,能算計人,自然也要被人算計,我之為我,他之為他,那有什麼應該不應該。”

先祖大人?

婢女微微皺眉。

程家的先祖嗎?程家那些長輩竟然還會跟她說先祖嗎?平時見了都恨不得避開。

“這次的事真是讓人惱火,竟然被這官ji作弄,平白來的麻煩。”她說道,給程嬌娘再次斟酒。

“不用惱火,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程嬌娘說道,慢慢飲酒,“玩得起就玩,玩不起就認了,沒什麼大不了的。”

事到如今,但願那個高小官人玩得起….

婢女心內忍不住說道。

如果玩不起,那可就不是錢的事了。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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