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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月姐此刻的心並不如表面上那麼平靜,甚至是驚訝,狂喜,等,可以說是五味雜談,她不明白,之前,她還在大水裡掙扎求生,本以為要死了,可下一刻,她就在水邊洗這些器具,心中還有些疑惑,可此刻鄭屠娘子和元媽媽的對話清楚明白的告訴她,一切又回到了五年前那個開始......

想到這裡,李月姐不由的微微搖了搖頭,兩個外人都將李家的情勢看的一清二楚,偏五年前的她啥也沒看明白。

前世,十六年的歲月真活狗肚子身上去了。

“鄭家嬸子,你這些器具我洗乾淨了,你檢查看看。”想着,李月姐衝著斜倚在肉案邊上的兩人笑着道,吃力的將那一籃框的器具放在肉案邊上的桌子上。一手還撐着腿,小胸脯一起一伏的喘着粗氣,顯得累的不輕。

“這還用檢查,你做事,我放心。”鄭屠娘子回過神來,拍着鼓鼓的胸道。不過,嘴上說的好聽,那手上動作卻是一件一件的檢查,兩隻眼睛瞪的滴溜圓,生怕漏了任何一個死角似的。

好在李月姐兒手頭上的活兒實在是沒什麼可挑剔的。

“好了,這提豬肉給你。”鄭屠娘子檢查完,然後提了邊上一提肉,想了想,又拿起一根筒骨一起遞給了李月姐。

“謝謝鄭家嬸子。”李月姐兒不客氣的接過。然後笑着朝兩人揮手打了招呼離開。

李月姐有些迫不急待的想回到家裡。

上一次,她就被逼沒法子,嫁進了周家,而沒多久,周老爺子就過世了,而她也開始了長達五年的幽禁生活,直到干河水庫決堤,水淹柳窪鎮,然後她又意外的又回到了起點。

而今一切不過才開始呢,李月姐兒抬起頭,眯着眼兒,看着天上的的蔚藍,嘴角翹了翹,每每想着上一次,五弟病故,三妹和四妹一個自賣自身,一個嫁給了一個傻子給二弟換回來一個媳婦兒,沒想二弟那媳婦兒進門,卻嫌家裡窮,跟人跑了,再就是最後大水漫堤間,二弟和寶兒小妹被大水捲走,當時自己被軟禁在周家後院,有力使不上啊。

一想到這些,她的心就刺痛刺痛的。

能重來一次,真的是太好了,李月姐想着,然後挺直着腰桿,踩着碎雪朝家裡快步走去。

李家大屋就在村尾的打穀場邊上,十一間房子,遠遠看着也還挺氣派,不過,幾代的傳承,如今已經有些老舊的,屋子外面的牆上,爬滿了爬牆虎,斑頗的青苔更顯歲月的滄桑,而如今李家大屋被分成東西兩屋,東屋住着李老婆子老兩口和李家二叔一家,佔了七間房,西屋住着李月姐一家,四間房。

李月姐這一邊姐妹多,四間房顯然不太夠,不過好在每一間房都夠大,李大在世時,就用木板將兩間房隔成了四間,一家人住着也就夠了。

再加上前面半邊院子,以及院邊上的廚房和柴房,總的算來,也還算寬敞。

李月姐走到家門前,就看到阿爺正坐在東西屋兩門中間的長條石板上,手裡的一隻竹籃子舉的高高的,眼睛眯着,一根還沒有收尾的竹篾正在那竹籃的邊沿穿插着,正是收尾的滾邊,李家阿爺是一個篾匠。

“阿爺,下雪了哩,咋不進屋裡做活兒。”李月姐遠遠的打着招呼,自家這個阿爺,在家裡一向是沒聲沒息的,沒有主見,沒有聲音,沒有話語,常常讓人忽視他的存在。

因家李老婆子的偏心,李老頭的不聞不問,李月姐一直以來跟李家二老都不太親近,只是前世,直到後來,李月姐才知道,二叔沒能如願吞了自家的這邊的房產,是因為阿爺最後站了出來,因此,這會兒倒覺得阿爺很有些親切。

“外面光線亮一點,這就編好了。”李阿爺木訥着一張臉,手指卻很靈活,長長的竹篾一繞一繞的,那竹篾的頭端插進一個縫隙里,整個竹籃竟是渾然天成,看不到一絲邊邊拐拐的。

李阿爺說著,就跳下石板,擰着竹籃,一瘸一拐的進了東屋的院子,李月姐的阿爺是一個瘸子。

李月姐笑了笑,站在西屋院門口,那手按着門上,心裡竟有些緊張。

一咬牙,推開了門,沒想到一進門,就看到自家三阿妹月娥正跟二叔家的小子李榮延扭打在一起,一邊才五歲大的幺妹月寶兒正坐在地上,手裡抱着一隻白羽蘆花雞,黑柒柒圓溜溜的大眼睛正撒着金豆子呢。

而裡屋門坎上,才八歲的五弟小墨風正趴在那裡,臉通紅的,一手使勁的拍着門坎,兩眼瞪着正扭打的李榮延。

見此情形,李月姐嚇了一跳,連忙上前,先扶着墨風坐了起來,手的抹他的額頭,正燒的厲害呢,幾個弟妹,算五弟的身子骨最弱。

連忙又拿了一件阿爹的舊棉襖給五弟披好,然後又拉起小月寶兒,讓她跟墨風待一起,這才走到扭打的兩人面前,一手一個的將兩人分開:“這是怎麼回事啊?”

李月姐說著,卻是盯着二叔家的榮延小子,三妹月娥一向是個憨慢的性子,若不是逼急了,斷做不出這種跟人扭打的事情來。

“大姐,他......他偷咱家的雞蛋,那雞蛋是要給......給五弟補身子的。”李月娥紅着眼,有些結巴的道,一手指着雖然才十一歲,卻長的壯實如小牛犢似的李榮延。

“什麼偷你家的雞蛋,你別胡說,我阿娘說了,以後這東西屋要合并,別說這個雞蛋,就是那隻老母雞那也是咱家的,我拿自家的東西怎麼能算偷。”李榮延抬着下巴,揮着手裡的雞蛋,另一隻手又指着小月寶兒懷裡的白羽蘆花雞道。

嚇的小月寶兒連忙將那蘆花雞抱的更緊。

“東西屋合并?我怎麼不知道,再說了,不管以後怎麼樣,現在,我家的就是我家的,你把雞蛋放回去。”李月姐用手揪着榮延小子,那眼睛死死的瞪着李榮延,她二叔二嬸打的可是好算盤啊。

東西屋合并,一直就是二叔的心愿,前世因為阿爺出面最後不了了之,所以,李月姐知道,東西屋合并不了,但這並不能就表示由着這榮延小子得寸進尺的胡來,這會兒是一個雞蛋,下次就是那隻雞,再下次還不定是什麼呢?

更何況,五弟墨風病着,這雞蛋是給他養身子的,連小寶兒都沒嘗一口。

“幹什麼,幹什麼,以大欺小,仗着人多欺負我一個啊,阿爹阿娘,救命啊......再不來,你兒子要叫人害死了。”李榮延被李月姐提着,很不痛快,一扭一扭的,可卻掙脫不開,最後乾脆耍起賴的大叫了起來。十一歲的娃子,硬是將潑皮無賴那相道做的十足。

李月姐兒冷眼看着,月娥獃獃的站在一邊,看看這個,看看那個的,不知該如何是好,另一邊坐在門坎上的老五墨易則咬着牙,恨恨的罵:“無賴。”

而隨着李榮延這一聲大叫,立刻的,從東屋裡衝出幾個人來,領頭的李金鳳,李榮延的大姐,今年十五歲,比李月姐小一歲,是柳窪鎮出了名的花骨朵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