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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月姐等人趕來的時候,這兩幫人已經比過了兩場,各有勝負,雙方打成了平手。而此刻上場的是賈家的賈三郎。

李月姐聽得一邊一起來吃酒的自家姑母輕‘呀’了一聲。

“姑,咋啦?”李月姐側過臉問。

“賈家三郎的嗩吶吹的是極好的,尤其是這一首百鳥朝鳳,是他前不久才練熟的,堪稱經典,便是京里的一些曲藝家,都要誇上幾分,柳窪怕沒這樣的好手。”李素娥道。

果然,李素娥話音剛落,那邊賈三郎的嗩吶聲就響起了,正是他最拿手的‘百鳥朝鳳’,到了末尾他又加了一段快板,曲子極熱鬧而歡快,尤其是各種鳥鳴,惟妙惟肖,聽之如百鳥和鳴,一邊的賀客已不自覺的鼓起了掌聲。

此刻,隨着最後一個音節收住,十里埠的人一個個面呈得色:“好了,我們這邊結束,該你們了。”

柳窪的人一個個臉都陰沉了起來,賈三郎的技藝,大家以前也聽過,本沒覺得有什麼太出色的,可這一首百鳥朝鳳卻是太出乎柳窪這邊人的預料了,要想超過這首典子,難,真算起來也許只有當年鄭家三郎可以於之一較高下,可鄭三郎卻早早走了,於是,眾人都互相看了看,這如果輸了,那就是讓人上門打了臉,柳窪丟不起那人哪。

李家幾個在邊上臉色也不好看,都是柳窪人,自然不能叫人上門打了臉,更何況還是賈家人出面打的。只是李月姐幾個卻是干著急。幫不上忙。

“唄,我來,不過,我可說好了啊。不管輸贏,今天的賭鬥就此結束,馬上就是吉時了。可不能耽誤了我鄭圭哥哥的吉時。”就在這時,鄭典從人群里鑽了出來,這小子今天穿了一簇新的純白交領窄袖袍子,外套一件棗紅紗暗花半袖立領對襟褙子,倒顯的俊郎英姿。

鄭典說的這一翻話不硬不軟的,也沒失了主家的氣度,讓所有人都沒的話回。一個個都點着頭。

“不愧是跟了貴人了啊,一段時間沒見,這典小子大變樣啊,當初他就是鎮里一霸,不過。也多是小孩子玩意,可現在瞧着,卻是大人了,鎮得住場子了。”人群里,一些個嫂子們又嘀咕了起來。

“那當然,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這跟了貴人,多少也沾一點貴氣。”有人應和道。

“那倒不全是。我看他這氣勢是見了人血了,你們沒看今天來的賀客,全是通州運河漕上的頭面人物,這些人哪一個不是煞氣衝天的,偏一個個都賣了鄭家的面子,我聽說啊。前陣子,典小子跟着他大伯在通州鬧了好大一場,那鄭大可是剝過人皮的,典小子估計還是受了鄭大的影響。”又有些略微知道一些內情的人道。

一說到鄭大,一個兩個的都沒聲了,人的名,樹的影啊,鄭大的名聲在柳窪那是可以止小兒夜啼的,總之對於鄭大,柳窪的人天生有一種排棄和懼怕,或者說是對劊子手吧。

周圍的人都乾巴的咂吧了幾下嘴。又都嘀咕了句:“這小子倒底行不行啊。”

“興許可以,鄭三郎不就是他爹嗎,小時候他爹可是背着他趕過場子呢,這小子,八歲的時就能吹小開門了。”邊上又有人道。

聽得這人這麼說,眾人又滿是期待。

“鼓來。”此時,鄭典將外面的對襟褙子脫了往邊上一丟,又將袍子的前襟別在腰上,然後又讓人抬了一面大鼓來,隨後取了嗩唄,口笛,低音的攥子,一一抓在手上。

“典小子這是要整啥?看他用的這些東西,難道他要吹打棗的曲子?”邊上人看着鄭典抓着的東西又開始竊竊私語了。

打棗是一首典型的農家慶典曲,從曲子來說,跟百鳥朝鳳分不出上下,全看誰吹的更好,但打棗更具鄉土氣息,而且,打棗如果是單人獨奏的話,技藝要求非常的高,因為整個曲需要幾種樂器才能完美的表現出來,李月姐不由的皺了眉頭,典小子這曲子會不會選的太高太難了點啊。別到時候輸的太難看了。

就在這時,就聽“咚”的一聲,鄭典整個人跳到了鼓上,一聲鼓響,就拉開了打棗的曲調,隨着第一聲調子揚起,李月姐聽着,不由的眼睛一亮,居然不賴,尤其這小子還搞怪,整個人在沿着鼓邊遊走,時不時的又用腳打着鼓點,那嘴上更是變換着幾種樂器,看着手忙腳亂的,讓人常常擔心他把樂器給砸地上了,時時發出驚叫,可就這樣,他那調子卻偏偏正的很,這傢伙的身形更是時而模仿着老太爺老奶奶弓着背,又學着那背着奶娃的嫂娘哄孩子的聲音,等等,將一副農家打棗的畫面吹彈的活靈活現。

這一下,柳窪地主的優勢顯出來的,眾人沒命的拍着巴掌,沒命的叫着好,一邊那賈三郎的臉色也不太好看,不管如何,鄭典這曲子吹的不在他之下,可鄭曲不過一個十四五的小子,他卻是在這一行摸爬滾打,這一對比,他就是輸了,那臉色能好看嘛?

“吉時到,出發迎親!”隨着打棗最後一個音節結束,大冷的天,鄭典已是一頭的汗,不過他並沒有停止,很快連上了一段迎親曲,這一下,算是給十里埠的人搬梯子下台階了。

立刻抬轎的抬轎,吹拉彈唱的跟着,鄭家迎親的隊伍出發了。

“便宜了那賈三郎,沒看到他當面認輸。”月嬌兒跺着腳。

“這樣是最好的了,今兒個可是鄭家的大喜之日,哪可能讓大家鬧的不愉快。”一邊李素娥道,李月姐點點,估計鄭典出來壓這軸也是鄭家人的安排,這樣不管是輸贏都能起來緩和的作用。

而且今天這事其根子不在於輸贏,而在於經過這一場比頭。怕是關於賈五郎那些個閑言碎語就傳的更歡了,只等過個兩年,銀翠依然不能懷上,那賈五郎在柳窪。十里埠兩地就再也抬不起頭了。

於是一幫人又繼續窩在鄭家吃喝,等到迎親隊伍回來,墨易帶着一幫弟妹去搶花生糖果。只剩李月姐,她一個大姑娘可不好擠在人堆里去搶。

便雙手環抱着站在一邊,看着別人一臉歡聲笑音,映着遠處的白雪,心情卻是格外的輕鬆。李素娥站在她身邊,那臉上也帶着微笑,一把這些日子被那些閑言碎語困擾的鬱郁。

“怪了。今天這大喜的日子,咋沒看到河工所的兩位管事?”李素娥好奇的道。她是最關注於子斯的了。

李月姐一聽自家姑母這般說,也醒覺過來,對啊,沒道理這樣的日子。楊東城和於子期不出現的,不過,這疑惑也就在李月姐腦海里閃過,畢竟這不關她的事兒。

轉眼便到了晚間,李家一家子吃好喜酒,便要散去了。

“阿姐,你們先回去,我晚點回去。”這時墨易道。

“有什麼事啊?”李月姐好奇的問。

“沒什麼,反正還早。我想留下來跟鄭典他們耍耍。”墨易道。只是明顯的話中有些吞吐,似有未盡之言。

李月姐還待再問,這時鄭曲過來,外套着那件棗紅半袖直綴敞開着,一副浪蕩樣子:“我說李家阿姐,你可不能把墨易老拘在身邊。男人有男人的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