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棕色漆的厚重大門支呀的一聲緩緩的拉開。

外面的人群一下子就擠了過來,不過卻叫鄭典身前的桌子擋了去路。鄭典只是靜靜的看着人群。

“大姐,咋是鄭典出面哪,他大伯二伯四伯他們呢?”月嬌兒此刻站在一邊的棗樹下,一臉奇怪的道。

李月姐心裡也奇怪啊,只是她哪曉得鄭家在弄什麼鬼,只得靜觀其變唄。

“典小子,你擋在這裡幹什麼?快把你大伯,四叔四嬸叫出來,別做那縮頭烏龜,今天怎麼著也得給我們一個交待。”說話的正是李樹根。

“是,快去,讓他們出來交待。”邊上又有人應和着。一個個都赤紅着眼睛瞪着鄭典。真是一呼百應之勢,很嚇人哪。

“樹根叔,我鄭家人那從來都不是那縮頭烏龜,我只是奇怪啊,樹根叔你口口聲聲的嚷着交待,這為的是哪般哪?衙門定罪還得讓犯人知道犯的是啥錯呢,難道是我哪個弟弟不開眼,惹着你閨女了,又或是哪個渾小子偷看了嬸子洗澡了,若真是這樣,樹根叔你放心,我一定撕了他們的皮給你個交待。”鄭典此時站在桌子,一件褂子敞開着,露出麥色的皮肉,這會兒他把個胸膛拍的嘣嘣響,一臉發誓着。真誠無比啊。

只是誰也不知道,三伏的天氣,這小子這會兒那背心卻在冒冷汗呢,叫這麼多人圍着,又是這樣一呼百應的態勢,能沒壓力嗎?能不冒冷汗嗎?

說到底。這種事兒,鄭典也是大姑娘上花轎第一回啊,壓力山大。

“噗嗤。”鄭典這話音剛落,人群里便響起了忍不住的笑聲。

李月姐站在人群的後面。聽着這話,也忍不住一陣莞爾,這典小子。真渾啊,居然在大庭廣眾之下這麼埋汰樹根叔,他就不怕惹惱的樹根叔跟他拚命啊,也不看看這都什麼時候了,這小子還這麼的胡來。

李月姐想着,那心又提了起來,那眼睛便從側面看着前面圍着鄭家的人群。卻發現原些大家一臉緊繃的神情都放鬆了下來,一些個人那臉上還帶着一種意味難明似的怪笑。便是那李樹根,氣的臉紅脖子氣,可之前那股子義正嚴辭的氣勢卻沒了,倒好象是被抓住了痛腳的貓似的。

看着這情形。李月姐突然明白了,這種逗弄小女娃子,或偷看嫂娘們洗澡那是鎮里的渾小子們最愛乾的事情,鎮上人每每說起這些,雖恨的咬牙,卻又忍不行一頓笑罵,口氣中還會有一股子親哩,沒法子,大家都是從小時候長大的。小時候這種渾蛋事也沒少干,因此,碰上這種事情,自免不了拍打一頓笑罵一頓,最後卻成了茶餘飯後的談資。

而典小子這插科打諢的一頓,又說的真誠無比。讓人發嚎之餘,卻將鎮上人原先那種同仇敵愾的氣氛給破壞了,一個個反倒看笑話了起來。整個的氣氛立時緩和了不少。

這樣,接下來的事情就能心平氣和的談了,這小子,沒看出來啊,倒是長心眼了,這戲演的不錯啊,李月姐心下里贊道,她可不認為這典小子真不知道樹根叔的交待是什麼,畢竟,昨晚,她已經讓墨易來鄭家說明了這事情的,典小子這會兒顯然是有意為之,故意拿樹根叔說笑,緩和氣氛的。

“渾小子,你不要插科打諢,左右他言,我說的是我存在你四嬸手裡的銀子的事情,我這馬上要修房子,你四嬸明明答應好退給我的,卻說話不算話,一拖就拖到現在,弄的我家房子到現在都沒有修,這不是害人嗎?總之,今天你們鄭家一定要給我個交待。”李樹根氣急敗壞的道。

“哦,有這事?”鄭典這廝演上癮了,這會兒還一臉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然後轉過臉衝著鐵柱道:“五哥,你去問問四嬸兒,這事是不是真的?若是真的,就把樹根叔家的存銀契約拿來,這多大點事兒啊。”鄭典懶洋洋的道,心裡卻長長的鬆了一口氣啊,至少這會兒,樹根叔說話不在是一呼百應,情形比剛開門那會兒好多了。

候着鐵柱離開,鄭典又招呼着鐵水,鄭星等幾個七八上十歲的小子,讓他們去廚房捧一疊子大海碗來,每隻碗里倒上清涼的井水。

“各位大爺大娘,大叔大嬸兒,大熱的天,又是正午,咱家家裡現在是亂糟糟的,沒有別的招待,便是一碗井水,大家消消暑,站累了席地坐下,有什麼事咱們慢慢說清楚。”鄭典這時候一整衣裳,還把先前敞開的衣襟扣好,然後一拱手。

這一翻做派,倒弄的圍着鄭家的一干人一臉悻悻,心時俱想着,反正李樹根頂在前面,先靜觀李樹根的事情再說。於是,便三三兩兩的坐在了地上喝着井水。態勢倒是越來越和諧了。

得,這廝還真演出派兒來了,李月姐在人群後面看得很帶勁啊。月嬌早忍不住笑的直揉肚皮了。

“這小子,挺能啊,這戲本兒全套上,呼,之前倒是把我嚇了一跳。”這時,邊上有人說道起來,李月姐一看卻是河工衙門的楊管事,他邊上正站着摸着汗珠子的鎮老和鎮總甲。

這些人壓力也很大呀,若是事情失控,鄭家可不是省油的燈,兩方面打起來,有了死傷,那他們也免不了一個失察不作為之責。搞不好一個個都要吃掛落的。

這時,鄭鐵柱捧了一個木盒子一溜小跑的回來:“典小子,四嬸說了,樹根叔這事兒是真的,這是他的契約。”鄭鐵柱說著,從盒子里拿出一張契約遞給鄭典。

“是真的那好辦哪,退給他就是。六兩銀子是吧,沒到期限,說好了只退本錢沒有利的啊。”鄭典看着那契約。然後便點了銀子推在桌上。

李樹根正心心念念着這點銀子呢,這會兒鄭典這麼乾脆,喜出望外,連忙將契約遞上。揣着六兩銀子入了懷。

“瞧,這不解決了嘛,芝麻粒大的一點小事卻鬧了這麼大的場面。”鄭典邊說著還啐啐念。他這一副樣子。倒顯得別人太過勞師動眾了,弄得眾人一陣悻悻。

“那我們的呢,我們也要取銀子。”這時,人群里幾個人相視一眼,同時舉着手裡的契約叫道。這幾個都是住在鎮東的,平日里都唯周家馬首是瞻的,為首說話的那人叫周重三

“你們的到期了嗎?還是說你們家也要修房子。討媳婦兒什麼的?”鄭典這時一掃之前的輕鬆的樣子,整個人站了起來,瞪着那幾人道。

“沒到期,也不修房子,沒媳婦兒討。但我們就是要取回銀子。那幾個人理直氣壯的道。

“沒到期?也不修房討媳婦兒,卻硬要取回銀子,那契約還有什麼用,信譽是不是可以全丟到干河渠里去?我算是看出來了,合著你們是看我們鄭家好說話是吧,逗我們鄭家人玩兒呢,還真當我們鄭家好欺不成。”鄭典這時瞪起了眼睛,一時也是凶氣逼人。

別說,這廝這一發火。那幾個人神情也不由的一滯:“我們也不想這樣啊,可大傢伙兒都看到了,昨夜裡鄭家北屋燒光了,鄭家的錢財都掌握在鄭老太的手裡,也就是都放在北屋,如今全燒沒了。而鄭四和鄭四娘子又把大家存的銀子都給弄沒了,現在連面都不敢露,咱們只能找鄭家,這夜長夢多啊,大家還想保住銀子的話就得趁現在取,要不然,過了這村沒這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