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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藍色的男式長衫,一張平凡的人皮面具。

映晨反覆的看着這襲長衫,是細葛的,是窮人才會穿的衣服。不過顏色倒是清凌凌的,讓人一看便忘卻所有的清凈。

映晨換好衣服,仔細的帶上面具,滿頭青絲挽成一個髻,用木簪別住。

銅鏡中立刻出現了一個陌生的人影。

皮膚略顯粗糙,容貌平凡,水藍長衫如水波,隨着她一步步邁開而蕩漾不止。

玄羽與沈覺不知何時出現在映晨的身後,看着那個陌生的年輕男子微笑,那個男子用笑回應着他們,同時轉身,拱手,彎腰一拜:“小生陳應,見過兩位大人。”

沈覺點點頭,扶起陳應,笑道:“都是自家人,何必多禮?”

陳應對着玄羽點頭示意。

玄羽笑着拉過陳應,“你這眼睛......”

陳應笑了笑,眯起雙眼道,“我這眼睛,又是如何?”

玄羽帶陳應走回客房,笑道,“陳先生這眼睛......莫不是一直都這麼小吧。”

陳應端起一旁的茶杯,一飲而盡,笑道,“是啊,一直都這麼小。”隨即又是一副神秘兮兮的樣子,靠近玄羽低語,“俗世紅塵,莫被慾望的風沙迷了眼睛,當然要長的小一點了啊。”

三人執手而笑。

三元閣。

今日陪蕭琪聽訓的不知為何換成了沈覺,沈覺跪在蕭琪的身後,心思卻早已飄遠。

近日來皇上連連召見,而且每次都看得到蕭琪在場,不用說也知道皇上有意讓自己輔佐蕭琪。可蕭琪......真的就是皇上心中的既定人選么?

沈覺長呼一了口氣。

“右相以為如何?”皇上今日心情似是好得很,和蕭琪海闊天空的談罷直接看向了一旁的沈覺。

沈覺自然不知道皇上在問他什麼,可他自認為自己這麼了解皇上,皇上問的無非便是朝堂主力大臣年老體衰,需補充新人,或是誰來主辦下一次的考試等等。

於是沈覺清了清嗓子,朗聲道,“既然陛下已經認定,何必來問臣呢?臣對陛下一片忠心,日月可鑒!”

這句話是沈覺百試不厭的萬能回答,無論皇上問的什麼,用這句話都可以模模糊糊的遮掩過去。

皇上笑着點點頭,“沈愛卿果然體貼朕啊。”

沈覺趁機道,“皇上,臣家中有一食客,足智多謀,不知皇上可有意否?”

“是否有意還得看他的才華如何,沈愛卿以為呢?”皇上依舊笑眯眯的捻着為數不多的鬍子,反問道。

“那......”沈覺小心翼翼的試探。

“宣他前來吧。”皇上把手輕輕放在椅子的扶手上,輕鬆的向後一仰。

沈覺鬆了一口氣。

同時,門外有悠遠的聲音回蕩,“宣——右相府食客,陳應——”

不知過了多久,沈覺聽見外面有鏗鏘的腳步落地。

接着,一聲洪亮的通報,“微臣,陳應,接旨前來!”

這句話雖不甚得體,可以看得出頗得皇上的歡心。

“進來吧。”蕭琪看着皇上,冷冷的開口。

“臣,陳應拜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進來的男子快速的適應了三元閣內昏暗的光線,隨即轉頭,對着蕭琪的方向,“拜見安陽王殿下,拜見右相大人。”

“起來吧。”皇上看起來對這個年輕而無所畏懼的小夥子來了興趣,“你叫陳應?家住哪裡?家裡有幾口人,你今年多大了?”

陳應站起來,文人般的拱了拱手,有條不紊的答道,“回皇上的話,臣陳應,今天十七,家住河道村,因如今大水肆虐,家人不幸。臣隻身趕來京都,現投身於右相門下。”

“大水肆虐?”皇上坐直了身子,喝了一口茶,笑道,“聽右相說你頗有才華,你可會賦詩?”

“不會。”陳應快速的答道。

在皇上與蕭琪動怒之前,陳應又笑了笑,“賦詩乃是小兒消遣之選,臣不會。”

“那你可是武藝超群?”蕭琪冷着臉問他。

“臣亦不會武。”陳應又笑了笑,拱手道,“學武乃是匹夫之勇,雖身陷重圍但可衝殺而出,臣雖羨,臣亦不屑。”

“那你會什麼?”皇上猛地咳嗽了一聲,茶杯里似是落入了什麼東西,發出一聲悶響。

“皇上的茶水可是涼了?奴才給您去換。”一個機靈的奴才馬上湊過頭來看茶杯。

皇上不動聲色的將茶水倒入一旁的花盆中,笑道,“沒有涼,只是不好喝了。若是涼了我自會叫你。”

陳應冷冷的看着周圍的一切,待到皇上與那奴才說完了話,才笑道,“臣學的是治國安邦之策,上可調和風雨,下可理順萬民。”

“呦?何來調和風雨之說?”蕭琪撇向陳應,一直緊繃著的嘴角有了鬆懈的跡象。

陳應拱手示意皇上,方才轉身回答蕭琪的問話。

“回安陽王的話。”陳應一字一句平和的說著,“萬民順而心順,心順則無怨無恨。古往今來,多少風雨不調之事皆因民心惶惶而引起?因此得,民心順則風雨調和。”

“一派胡言!簡直是狗屁不通!”蕭琪忍無可忍的罵道,“從哪裡學來的話,竟然敢拿來騙皇上,皇上是何等聖明人物,怎麼會被你小子的胡言亂語給蒙了呢?趁現在我還沒有後悔,快點滾出去,以後別讓我再見到你!”

陳應微微一笑,略略拱手,從容轉身,風度不失。

沈覺適時低聲的添了一句,“天下無目者,多矣。”

陳應的腳正要跨過門檻的時候,身後忽然傳來一聲挽留。

“陳先生請留步。”

是皇上。

雖然心裡很激動,但陳應依舊是一副淡淡的樣子,回過頭拱手,“不知皇上還有何吩咐?”

皇上親切的走下座椅,拉住陳應的手欣喜而笑,“陳先生大才,安陽王衝撞了先生,還望先生不要計較!”

陳應笑了笑,“臣不敢。”

皇上假裝沒有聽見這句略帶嘲諷的話,他以為文人都是這樣的,泛着酸味的臭。

轉身坐回椅子,叫蕭琪上來研磨宣旨。

“茲有河道人世陳應,是為當世奇才,今聖上得之,暫命其修纂史書,為正五品。欽賜陳應府邸一座,奴僕若干,欽此——”

這個聖旨寫的有點怪。

陳應抬起頭,看見剛剛立在皇上座椅一側的奴才已經不見了。

還未來得及多想,已被沈覺一把拉下。

俯身,叩首。

“臣,陳應接旨——”

這個世界從不憐憫弱者,也從不放棄強者。

這就是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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