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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鏽鋼槽蓋被用力推開,福爾馬林的刺鼻氣味飄涌而出。

鄧惜玫頓時看到了儲存槽內的景象,清秀的雙眉頓時還是皺了一皺。

跟在旁邊的馮佩倩看得一怔,胃部一陣強烈的翻動,幾乎一下沒忍住嘔吐了出來。

屍槽里的是一具屍體,但既不是死皮人也不是人類,是一條渾身重重皺褶的暗紅色巨蟲,又像是沒有四肢只有軀幹的無皮殘屍,但是在前端長着一顆人類頭顱,鄧惜玫長相的頭顱。

那張俏麗而扭曲的臉容同樣被福爾馬林淹沒了,死灰的雙目仰望着上空,看到的卻永遠是一片黑暗。

麗姬婭,征服者蠕蟲。

鄧惜玫閉了閉眼睛,再度睜開,直視着那雙毫無神採的眼睛,說了句:“無聊。”

“什麼情況,什麼情況?”遠處的於馳忍不住問了,看着佩倩那麼難受的,不像只是一具屍體。

樓筱寧、蛋叔他們也不那麼覺得,明顯是有狀況的,樓筱寧向早已準備着的格蘭特-貝爾、墨青打了個前進手勢,貝爾就作為正選擇、墨青作為負選擇的小心走上前去,很快也看到了槽內景象。

這兩個身形魁梧的男人,也都為之面色微變。

他們分別經歷過很多,見過很多,但眼前的這一幕……尤其那張面孔是並肩作戰的戰友的,頭顱從腐泥般肉坨坨的蟲身長出,又像是被砍下來後裝上去的,褻瀆、畸形、荒涼而可怖。

“隊長,等等。”馮佩倩已經不去看了,攔住也要上來看看的於馳,得到鄧惜玫和樓筱寧的允許後,故作輕描淡寫的道:“就是惜玫的頭長在一條蟲子上,很古怪,對精神有一定衝擊力。”

如果換着是個普通人,目睹這一幕,或許已經因而精神創傷了。

雖然很多現代人覺得自己玩多了遊戲,看多了影視,也涉及各種獵奇,但隔着一個屏幕與親眼目睹是兩回事。

即使只是車禍現場留下的一灘鮮血,也會讓路過的人不寒而慄。

現在於馳明顯有點躁亂了,他需要的是休息調整,而不是更多的刺激。

只是這根刺又讓他無法安然轉身而去,於馳抓頭呢喃道:“這不更加說明這個情況不是意外,不是兩界通道的影響,是人為操作的,不然怎麼知道這個屍槽屬於惜玫?是那個布克斯吧,挑畔?嘲弄?想我們害怕?”

“我想,這還是意圖讓我們懷疑自身的存在。”鄧惜玫說道,“布克斯關注什麼是‘我’、‘我’怎麼形成、‘我’脫離了什麼就不會是‘我’……‘我’是個脆弱的概念,人的自我很脆弱,它想我們關注這些。”

眾人若有所思,心頭的那些紛亂,的確有這些方方面面。

“靠,想那麼多幹什麼,我就是覺得噁心。”樓筱寧真沒想那麼多。

“我以前也是想這麼多的。”鄧惜玫抿抿嘴,“我以前不確定自己是誰,但我現在知道,我是鄧惜玫。”

她望着周圍的沼澤,彷彿那道無形的魅影就潛伏在哪一個暗處,說道:“布克斯,我和你不同,不是因為我有肋骨,或者我是不是負選擇,是我沒有放棄抵抗,一直都要抵抗。”

凝滯的空氣被提振的士氣沖開,眾人聽着這個鄧惜玫的堅毅話語,屍槽內的畸物就越發顯得有點可笑。

如果這是一碗雞湯,那他們喝了。

接着,樓筱寧、孔雀和蛋叔,也都上去屍槽邊看過一眼,承受着那份衝擊,面對和消化。

於馳抓着頭,大家都看過了,他就更無法放下焦念。樓筱寧擺手道:“讓他看,讓他看,這裡到處是泥沼,瘋了管埋!”馮佩倩無奈放手,於馳快步上去看過,倒沒有再崩心智支柱,但有一股躁怒洶湧……

搞這麼多,想衝垮他們的意志,讓他的洛陽鏟支柱都崩了……

破霧人小隊可全是天玄兩界的精英,瞧不起誰啊。

“蛋叔,解剖!”於馳叫道,“那具很像我的屍體,解剖它吧,看看那到底是什麼玩意。”

樓筱寧、格蘭特-貝爾等老江湖也是支持解剖的,那些屍體外表看着相同,但誰知道裡面是什麼,或許在胸腹部裡面的是一堆蟲子,在顱骨內的是一團粘液。

如果有足夠的時間,那最好是慢慢解剖個詳盡。

但現在他們有營救任務在身,一切從速。當下孔雀和墨青負責去採集每具屍體的一點皮膚樣本帶走,如果能帶回到天機世界,就可以做詳細的DNA檢測。而蛋叔着手解剖工作。

沒有氣密防護服,這樣與屍體接觸,十分危險。

但他們現在只能盡量做好防護工作,會不會感染病毒或細菌已不是目前的優先考慮,他們是來玩命的。

這些屍體儲存槽的槽內其實有一層電動升降平台,本來都可以電動把槽內屍體升上來的,現在電力裝置壞了,只能用手動機械升降。但屍槽也順利變成一個野外解剖台,淋淋的液體流淌着,一具屍體躺在台上。

於馳、馮佩倩已走到一邊去了,於馳本來想看着解剖的,但鄧惜玫不建議,樓筱寧不批准。

沒必要在這種地方、這種時刻錘鍊自己的神經,那樣的精神壓力就只是精神壓力。

極大的壓力也會施加到蛋叔頭腦中。

蛋叔正看着這具屍體,屍體的面部已經被衣服蓋住了,看着只是一具略顯壯健的男性屍體而已,但蛋叔當然認得出,沒多久之前,自己還給這樣的身軀進行肋骨骨折急救,現在卻要解剖。

這場解剖,不要求多少的精細度。

開胸的過程,基本就是切開皮膚、肌肉、胸膜等組織,看一看肋骨的情況。

“老傢伙,不用多想的,受不了可不要強撐。”旁邊的樓筱寧提醒,“你下不了刀,就我來。”

“放心吧……”蛋叔儘力輕快的聲音從防護面罩傳出,“只要是胸部,都能讓蛋叔我精神爽利。”

蛋叔一邊說,一邊揮動手中的解剖刀往屍體的胸膛划下,還未全然凝固的暗紅血液頓時流出,看上去像人血。